或許是因為他是簡繁鬱,阮苗對著他總是能更放鬆,他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包括剛才夢境裏發生的一切,他拉著簡繁鬱的手不肯鬆開,對他說了自己的經曆,期望著能從他這裏得到一些勇氣。簡繁鬱隻是沉默的聽他說完,他也一直握著阮苗的手,仿佛在不斷地確認什麽,“這麽說,以後你就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消失了?”“他也算做了唯一一件對的事。”阮苗雖然不認同他的話,但他也知道這兩人內裏互相討厭,因此落寞的說:“可是他終究還是救了我,沒有他,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其實,他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隻是命運對他不好。”簡繁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聽了阮苗的話後久久的沒有回答,阮苗發現他眉頭緊鎖眼中黯淡,有些擔憂的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沒事。”簡繁鬱對他微微一笑,好像是在安撫他不要緊張。但阮苗還是能看出他的口是心非,他能察覺到簡繁鬱有些不對勁,“你騙人。”簡繁鬱抬起頭來看著他,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早知道了,苗苗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他搖了搖頭開口道:“我真的沒什麽,隻是見到你還活著,很高興。”他的確是真的很高興,所以在親眼看到阮苗睜開眼後沒能忍住心裏的激動,趁著別人都圍過去的時候獨自一人悄悄地走了出去,他很怕自己會沒出息的在所有人麵前落下眼淚。等在手術室外的那段時間對簡繁鬱來說比任何人都煎熬,沒人能懂他有多恐慌,有些人並不害怕死亡,比如簡繁鬱這樣陰暗的人,死亡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他從不祈求自己長久活著,但他卻第一次嚐到了死亡的恐懼之處。他在找人的過程中,比在手術室外更焦慮,因為那個未知的結果可以把人逼瘋,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那麽渴望苗苗活著。“簡繁鬱?”阮苗發現他又在走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分擔心他的狀況:“你是不是太累了?”被他的話拉回現實,簡繁鬱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累了,他有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那種感覺像是隔了幾十年後才終於發泄出來,他像個塌了皮的氣球一樣,整個人沒有精氣神。簡繁鬱慢慢地趴下來,輕輕地枕在阮苗的手上,有氣無力的說:“我是累了。”他發現自己二十年來的情緒好像在這一刻全都散了,那些仇恨壓抑陰鬱好像全都沒有意義,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疲憊過。他發現自己甚至不在乎那些之前很在乎的東西了,無論是顏揚也好,苗苗也好,其實他都是在把自己關在一個怪圈裏,總是把自己的精神世界寄托在別人身上,所以才會那麽害怕失去,所以才會想把他們都控製在手裏。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像前世那樣犯錯誤了,但原來他一直都執迷不悟,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的問題。“那你要不要回去睡一覺?”阮苗連忙說道,“我聽姐姐說你為了找我在大雨裏跑了很久,一定累壞了,回去後要吃些感冒靈,萬一感冒怎麽辦?”阮苗躺在床上握著他的手,他看不見趴在床邊的簡繁鬱的表情,隻以為他是真的累了:“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呢,以後會有很多機會告訴你,你可不要嫌我煩呀!”“嗯。”簡繁鬱趴在床邊點了點頭,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那你也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他從床邊站起來,站在床邊深深地凝視著阮苗的臉,表情有些哀傷,阮苗好奇的看著他,差點以為簡繁鬱下一秒就要跟自己說再見。“苗苗,你跟我在一起時,快樂嗎?”簡繁鬱忽然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阮苗下意識的就點頭:“當然快樂呀,我、我還沒跟你表白呢。”簡繁鬱扯出一個笑來,“那就好。”他說罷轉身輕手輕腳的走出了病房,留下阮苗一人一頭霧水的在裏頭。推開醫院的大門,外頭是一片暖洋洋的日光,他在醫院守了苗苗一整夜,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簡繁鬱低頭漫步在醫院的花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來。來來往往的人步履匆匆的往病房去,沒有人注意到長椅上的少年。簡繁鬱低下頭伸出手在陽光下發呆,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感受到陽光的溫度,怪不得苗苗喜歡曬太陽,原來真的很舒服。他慢慢地抬起頭捂住自己的臉,眼淚順著掌心縫隙滲了出來。他想起了賀商枝三番兩次找他說得那些話,從前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可在他親眼目睹著苗苗一身血的躺在那裏時,他什麽都想起來了。如果他一直都是這個鬼樣子,他們的結局遲早會像賀商枝說的那樣收場,因為他的內心的確住著瘋狂的野獸,隨時隨地想要毀滅一切。苗苗說跟他在一起很快樂,可那是假的。他在騙苗苗,用自己那虛假的麵具欺騙了他,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麽完美,他隻想掌控他,隻想把他關起來永遠陪著自己。如果他任由這種可能繼續發展下去,苗苗早晚有一天會真的死在自己手裏。簡繁鬱痛苦至極,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差勁,把對顏揚的恨轉嫁到了苗苗身上,因為在顏揚身上失敗,所以期望苗苗能永不離開。可那本身就不公平。外麵的太陽那麽好,但簡繁鬱卻隻能坐在椅子上痛哭,他不想再看到苗苗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所以他必須要做出抉擇。他不能控製自己心裏的野獸,但他可以選擇放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真心地為苗苗考慮過,但現在他想要有一個選擇的機會,真正的放苗苗回歸陽光之下,放他一條生路。第95章 賀商野晚上又來了,還拎著家裏廚房給熬的雞絲蘑菇粥,是阮苗最喜歡吃的,清淡可口又有營養,正好主治醫生過來查房,順便也就跟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項。賀商陸和賀商枝陪了一整天都有些累,被賀商野叫回去補覺,病房裏就剩下了他們兄弟兩人。阮苗肚子上被紮著厚實的紗布,隻是隱約的還有點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迫不及待的坐起身來等著吃飯,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賀商野手裏的飯盒。賀商野把飯盒蓋子打開放到他的餐桌前,又體貼的把圍兜兜好,動作輕柔溫和,像對待一個珍寶一樣小心。阮苗中午沒怎麽吃,肚子早就餓了,謝過大哥後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賀商野就坐在他身邊支著下巴看他進食,阮苗這次遭了大罪把一家人都折騰的不輕,好在現在算是安全了。“以後就算是熟悉的人帶你出去,你也不能隨便跟去,知道嗎?”賀商野認真地說道,“如果這次不是簡繁鬱及時趕到,恐怕你現在……”阮苗忙不迭的點頭,“我知道了。”他喝了大半碗粥後覺得舒服了些,終於能安心打聽小路的事了:“大哥,小路你打算怎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