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無辜受難的亡者。”


    拔出散發寒芒的魔劍,阿爾薩斯完成了自己的通靈法術。


    這一次,阿爾薩斯施展通靈法術並沒有遭遇太強的抵抗。


    死靈之力奔向四方,稍微用力便推開了路上試圖阻止的暗影之力。


    一道道靈魂虛影出現或來到陰暗的山洞內,外界明媚的陽光,好像沒有太多亡魂能夠承受。


    似乎是此地的克熙爾被調查小隊打敗後,徘徊此地的黑暗存在短暫失去了對他們的控製。


    在阿爾薩斯身後,原本在欺負莫歌納的斯托頌夫婦早已停下吵鬧,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的發生。


    其中的布魯托勳爵,眉頭微微一皺,往前邁出一步,堵住一個細小的坑洞,單手護住自己的妻兒。


    他決定仔細看看洛丹倫的王子想做什麽事,隨機應變,輕輕踩碎了腳下忽然出現的一道水流。


    而吉安娜則雙手抱著腦袋,靠在躺平的索拉諾斯身上。


    她遊離的目光還時不時嫖一下大海,不知道在看什麽東西。


    其他三位坐騎,間隔過一段距離,如門神一般守在洞穴門口。


    “年輕人,你呼喚我們是為了什麽而來?”


    隨著來到這個洞穴的亡魂越來越多,終於有一位亡魂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阿爾薩斯詢問。


    他是一位黑發黑瞳,雙鬢微白,麵色和煦,穿著褐色海潮賢者衣裳的中年人。


    他與大多數來此的亡魂都不太一樣,他有著清醒的意識,胸口還佩戴著斯托頌家族的徽記。


    “你是我的舅舅,德萊斯·斯托頌。”


    “您怎麽在這裏,您不是二十三年前便已回歸風暴了嗎?”


    見到他從人群中走出的那一刻,布魯托不禁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喊出他的名字。


    斯托頌勳爵記得,他還年輕的時候,他親眼看見自己的舅舅德萊斯的靈魂飛過風暴神殿,魂歸風暴。


    那一天,他的父親德萊克也越發蒼老,找了個寧靜之地和自己的母親斯奈妮不問世事。


    那時自己掌管斯托頌穀地還沒有五年,忙碌之中,自己的父母隱居沒幾年也與世長辭了。


    “布魯托?我的小侄子你都長這麽大了。”


    “妻子和兒子都有了,我果然沒白疼你,你小子打小就聰明。”


    “我一輩子無妻無兒,我和大哥德萊克這一支,隻能靠你傳宗接代。”


    一聽到眼前這位和自己大哥長得差不多像的人喊自己舅舅,德萊斯不禁出聲感慨。


    原來自己已被困在此地二十三年,當初自己的小侄子都已經長這麽大了。


    起初,他還以為這就是死者的歸宿,所謂的魂歸風暴就是如此寧靜的地方。


    直到自己的靈魂越發虛弱,看見那萬千眼睛,以及周圍顫動的觸手。


    那時候,德萊斯便明白,自己付出一輩子信仰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


    祂幫庫爾提拉斯所做的事,不過是一點小小的甜頭,祂想擴張勢力,腐化庫爾提拉斯。


    祂是深藏海洋深淵之中的怪物,他們世代為祂雕刻的神像,付出的信仰與靈魂,不過是幫祂進一步擺脫封印,重臨世間的一步閑棋。


    等到祂即將擺脫自己身上的封印,祂會顯露自己的真麵目,毀滅他們守護的一切。


    “布魯托,我們斯托頌家族還好嗎?”


    “一切如舊,德萊斯舅舅。”


    想抱住自己的舅舅,但布魯托卻撲空了,生者和亡者亦有距離。


    重新見到自己的舅舅,他忍住眼中的淚水,把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拉了過來。


    “她是黛蘇希爾,我的摯愛。”


    “他叫莫歌納,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


    “我家就隻有我們三個人了,我們一家都很恩愛幸福。”


    “德萊斯舅舅,您不用擔心,布魯托過得很好。”


    然而,等布魯托說完這句話,黛蘇希爾輕輕敲了敲他的左肩。


    接著從戒指裏取出一個手帕,幫自己丈夫擦了擦他早已泛紅雙目。


    “舅舅,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這位是阿爾薩斯·米奈希爾殿下,他是洛丹倫未來的國君。”


    “另一位是吉安娜·普羅德摩爾殿下,她是以前經常拔……戴琳的女兒,庫爾提拉斯的公主。”


    “王子殿下想必有很多事情需要問您,我就不打擾了。”


    有了自己妻子的提醒,布魯托接過手帕一把擦過自己的眼睛,轉過身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現在確實不是時候,他作為一家之主,一地之主更不能感情用事。


    他不能耽誤其他人的時間,斯托頌穀地的安危更為重要。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德萊斯舅舅,我們回家……”


    “好了,布魯托。”


    “我們的私事,等我們回家再說。”


    瞧見背過身去的布魯托還想說其他的話,德萊斯輕輕一笑,安撫了他一句。


    聽見德萊斯的話語,被黛蘇希爾抱著動彈不得的布魯托,收回氣力,頭低得更低了。


    他任由黛蘇希爾抱著,把頭埋進自己妻子的肩膀裏,無聲地弄濕了她的衣裳。


    “阿爾薩斯王子殿下,讓您見笑了。”


    不再看自己“不成器”的侄子,德萊斯轉身看向等待多時的阿爾薩斯。


    自己人都沒了還忘不掉過去,真是太失敗了。


    因為自己的家務事,讓這位尋求亡魂幫助的王子等太久可不好。


    德萊斯感覺得到,眼前的王子是一位聖光的選民,但王子卻能使用與其信仰相悖的通靈法術。


    其中必定有一定的代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祂在試圖重新掌控他們。


    “您呼喚我們這些困在此地的亡魂,是想做什麽呢?”


    “其實……好吧,我明白了。”


    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阿爾薩斯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他本想說你們仍有很多時間,我還等得起,但總不能辜負別人的好意。


    你們都這樣做了,我又沒有時間倒流的能力,順其自然吧。


    “德萊斯先生,請為我解惑,你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的,我來為您解惑。”


    “海潮在上,一切都得從我死後說起。”


    “太久了,我仍沒有……真是個奇跡,來看看我‘看見’的真相。”


    說到這裏,德萊斯喚來水流,組成一幅幅影像。


    他也沒想到,隻存有靈魂的自己竟還能喚來大海的力量。


    或許,大海從未拋棄他們,隻是他們被蒙蔽了。


    “我們這些回歸風暴,或者是死於大海的人,可能會有屬於祂的印記。”


    “帶有印記的靈魂似乎很難前往真正的死者彼岸,大多或許隻能尋著祂的呼喚,去往風暴。”


    水流組成的人形靈魂,帶著印記,穿過海洋,深入其中,來到“風暴之地”。


    “進入那裏,但凡有著祂的印記,靈魂都會被困在那裏,無法離開。”


    “誤入這裏的靈魂,同樣如此,不分貴賤,所有的靈魂都會被它們榨取。”


    靈魂進入其中後,被無盡的眼眸和觸手包圍,散發光芒的靈魂沉浸於暗影之中。


    “逐漸失去自我意識,與暗影同在,成為它們的一份子。”


    “暗影同化了靈魂,靈魂成為了暗影,與祂永存,直到永遠。”


    隨著時間的流逝,靈魂中潛藏的光芒逐漸暗淡,無色的靈魂與暗影融為一體。


    “它們就是克熙爾,迷失於暗影之人的歸宿。”


    “祂是它們的主人,祂是賦予我們海潮賢者暗影之力的主人。”


    從暗影中爬出一隻章魚怪,離開“風暴之地”,來到它主人的麵前,祂形如巨物,看不清容貌。


    “隻要祂有命令,它們便會離開祂,完成祂賦予的任務。”


    “沉淪夢境,聽召於祂,散播暗影,虛空永存,癡迷於祂。”


    等祂下達命令,一甩觸手,分化成無數克熙爾,摧毀路途擋路的一切事物,直到重回祂的體內。


    “我們的血肉與靈魂都會歸屬於祂,祂是一個強大的邪神,在深淵中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暗影所到之處,皆有祂的耳目,所有事都無法瞞過祂的眼睛。”


    “祂……祂告訴我,祂是……我們的最終歸宿。”


    最後,水流化為祂的名字,浮現於阿爾薩斯的左手的手掌心中。


    不到片刻,阿爾薩斯手中的水流便被德萊斯驅散了,提及祂的名字,祂會關注這裏。


    “這就是我‘看見’的真相,阿爾薩斯王子。”


    散去水流,將它們重新歸於大海,德萊斯朝阿爾薩斯屈身一禮。


    對於阿爾薩斯能驅散上古之神蔓延到這裏的力量,德萊斯很高興。


    不過,德萊斯很清楚,他們的力量還不夠,無法與深淵的恐怖存在相抗衡。


    “如果你們沒有足夠的力量,那麽請繼續積蓄力量。”


    “牢籠束縛著祂,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我們……”


    “德萊斯先生,我知道您的顧慮。”


    “我現在並不想直接解決祂,我想解決的隻有庫爾提拉斯這一片存在的信仰問題。”


    發現德萊斯想歪了,阿爾薩斯立刻出聲轉移話題。


    沒想到我無意之舉,竟能呼喚一個“大佬”過來。


    她好厲害,不愧是我老婆。


    走到今天,我才發現結果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我最初的目的隻是想拉攏一派,幹掉另一派來著。


    之前看斯托頌勳爵沒啥問題才打算拉著他們,一起解決“海潮”問題的,但他們藏得可真深。


    我本想試試能不能從遭遇不幸的亡魂口中探取一些情報,說服斯托頌一家配合自己行動。


    不過老婆越厲害,便說明自己沒有看錯人,賢內助啊!


    “信仰,知道真相後,確實該改,大刀闊斧的改。”


    “等等,這不是德萊克三十七年前跟我說的嗎?”


    不到一會兒,德萊斯便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自己大哥跟自己說的想法。


    當時的自己不以為真,但依照德萊克的性格,肯定悄悄研究去了。


    嗯,還有自己曾經過世的爺爺……所以說,我成不了家主的原因是我不合群。


    我就知道,就憑那個無能的德萊克,怎麽可能有超過我的本事,去繼承斯托頌勳爵之位。


    你們就不能好好跟我講講嗎?我是很聽勸的,瞞了我那麽久……過去的我確實不會聽,甚至會認為他們是異端,和他們拉開一場……


    “德萊斯舅舅,有什麽事需要找我嗎?”


    感受到自己後背發涼,恢複常態的布魯托連忙轉身去看看背後有誰……德萊斯舅舅,您看我幹嘛?


    我是一名堅強的斯托頌男兒,您不必為我擔心……難不成是有事需要我了嗎?


    真有事的話,黛蘇希爾應該會提醒自己,而不會一無所知。


    瞧我一眼看什麽?黛蘇希爾,你這個迷糊的樣子裝給誰看,想糊弄誰呢!


    好吧,我也不知道好嗎?


    早知道我之前就該好好聽的,該死……這次確實是我的問題。


    如今這個情況,我應該直接問。


    “這麽多年了……布魯托,德萊克有研究出什麽結果嗎?”


    聽見布魯托問自己,德萊斯直接掐滅自己的臆想,直接提問。


    除了自己以外,你們肯定一脈相承,或許有些不同,但你們肯定有辦法。


    你們的辦法究竟是什麽?居然能讓我們庫爾提拉斯的女婿跑來用通靈法術。


    這種事傳出去……王子殿下身上蘊含的聖光,不親眼看到,誰能信。


    他們確實是一家人,都有共性。


    “已經有結果了,隻要時間充裕……我們斯托頌家族研究的時候,確實沒預料到克熙爾能悄無聲息的潛伏到我們身邊。”


    本來布魯托想訴說自己之前的計劃,但情況有變,他有點不自信了。


    身處暴風神殿南部,親眼看見這裏潛藏著這種怪物,還有自己親舅的真相。


    這一切讓布魯托、黛蘇希爾明白了,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克希爾能穿越重重阻礙,紮根在這裏,他們兩口子準備的後手估計涼了。


    一想到這,這兩口子後背不禁直冒冷汗,收集的信息不對稱,太致命了。


    “不過,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敵人的陰謀,那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辦法。”


    “好吧,布魯托。”


    看見自己侄子和侄媳的表現,德萊斯不禁搖了搖頭。


    你們說的和沒說一樣,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


    “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有什麽辦法能解決王子殿下說的問題。”


    “確實有,我和黛蘇希爾拚一把,來次大改革,讓其他人獲得真正的信仰。”


    “如今的情況,拖得越久,對我們的情況越不利。”


    一時失去冷靜的布魯托準備和德萊斯之前說的一樣,來次大刀闊斧的改革,不成功就成仁。


    因為他的勢力足夠大,信服他布魯托·斯托頌的人足夠多。


    因此,他和黛蘇希爾隻需剔除潛藏的敵人,便能速戰速決,取得勝利。


    “阿爾薩斯,吉安娜,相信……”


    “抱歉,斯托頌勳爵。”


    “我和吉安娜是十分信任你們的,但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不等斯托頌說完,阿爾薩斯便出聲開口,朝他們揮了揮手。


    你的舅舅,“德萊斯”確實是大佬,但不是真正的大佬,而是針對你們夫婦的大佬。


    後麵的亡魂,我對他們可都是非常期待的,我仍然想多搜集一些情報。


    現在,這些亡魂也該恢複一點意識了,你們當中的一部分靈魂,眼神都很清明,我很開心。


    距離體驗傳奇結束的時間還有十二分鍾,我有足夠的時間,繼續搜集情報。


    實在不行,我激活套裝再續一小時也行啊!我真的太給力……你們怎麽飄向外麵去了,不怕太陽曬嗎?


    之前你們來的時候,不是挺怕的嗎?好奇怪,難道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又發生了什麽事?


    “阿爾薩斯,我們需要跟著他們去看看。”


    “當然,吉安娜。”


    “跟我走,讓我們去看看他們到底要帶我們去哪?”


    “好的,阿爾薩斯王子殿下。”


    於是,斯托頌一家子同時說出這句話後,便緊跟阿爾薩斯和吉安娜往洞穴外走去。


    帶著小隊前進的兩位殿下直到現在仍然沒有想到,“德萊斯”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弄出來的。


    德萊斯·斯托頌真的是布魯托·斯托頌的親舅舅,不是吉安娜偷翻別人族譜製造的,也不是阿爾薩斯的通靈法術超常發揮。


    僅僅是幸運和巧合而已,沒有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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