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漁船漂浮在海麵上,皮膚曬得黝黑的漁民,正在整理漁網。


    漁船很小、很破,不少地方都生了鏽,為了省油,破破爛爛的柴油發動機早已停止工作,船尾的螺旋槳斷了一個扇葉,僅剩兩個還是歪歪扭扭的。


    把漁網上的魚全部解下來,放進桶子裏後,漁民再次撒下漁網,歎了口氣,靜靜的等待著。


    忽然,漁民注意到水麵不正常的波動。


    他好奇的湊到船邊向下看去,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巨大的東西正在上浮。


    近了,越來越近,漁民終於看清了。


    那是一個橢圓形,近三十米長的“怪物”!


    漁民趕緊重新啟動柴油發動機,這位陪伴了他數十年的老夥計,在關鍵時刻總算靠譜了一把,吭哧吭哧兩聲後,僅剩兩頁的螺旋槳吃力的轉動起來。


    在漁民被海底怪物頂翻前,離開了怪物上浮範圍。


    嘩——


    海水被擠開,橢圓形的寒冰潛水艇出現在漁民麵前。


    冰,漁民見過。


    潛水艇,漁民……雖然沒見過,但好歹在電視裏見過。


    可寒冰潛水艇……


    神明!


    海神顯靈了!


    漁民嚇得跪倒在船上,不斷的磕頭作揖,請求海洋之神饒過他。


    寒冰潛水艇快速融化,恢複成巨大冰層。


    兩百多名幸存者望著近在咫尺海岸,回憶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恍如隔世。


    “總算到岸邊了!”


    “我這輩子不想再坐飛機了。”


    人們擁抱在一起,眼淚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來,打濕了彼此的衣襟。


    李修看了一眼被嚇呆的漁民,對幸存者們問:“說的這是哪國語言?有人能聽懂嗎。”


    一看就是大學生的年輕乘客舉起手說:“他說的這是緬甸語,而且是偏緬甸南部的方言。”


    李修詫異說:“可以呀,這都聽得出來。”


    年輕乘客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我大學的專業就是緬甸語。本來我報的是英文係,但分不夠被調劑過去了。為了轉專業,隻能是拿了一個年級第一。”


    李修對緬甸不熟悉,不過具體哪個國家無所謂,先到最近的華國大使館,把幸存者交給大使館工作人員,李修三人就能繼續出發去伊羅了。


    漁村的人十分淳樸,幾百塊錢就租到了五輛貨車,還附贈他們不少當地水果。


    至於錢的來源……


    幸存者還處於劫後餘生的喜悅中,已經不把錢當錢了,出手格外闊綽,一把一把的塞給李修,當做路上的盤纏。


    他們坐著貨車,在泥土道路上一路顛簸,兩個小時後,總算是到了附近的大城市。


    漁民好心提醒,他們的車太破了,沒辦法跑長途,這座大城市中應該有直達仰光的大巴。


    華國大使館就在仰光市。


    “漁民還提醒我們,城市中可能對外地人比較有敵意,讓我們盡量小心。”年輕大學生翻譯說。


    李修點點頭,再次謝過漁民,又塞給他們一些錢。


    漁民本來不想要,李修說:“這不是報酬,是我們對朋友的心意。”


    李修和漁民握手,目送他們開著破舊貨車,晃晃悠悠的走遠後,隨後帶著幸存者們走入了這所謂的“大城市”。


    大城市的建築物類似國內的十八線縣城,老舊破敗,但人流量來說,的確要比之前的小漁村繁華不少。


    其實在乘坐貨車,來到市中心的路上,李修就感覺到了當地人的眼神不對勁,等他們下了貨車,行走在城市間,這種不對勁的眼神愈發多了起來。


    李修無法形容到底是什麽樣的眼神。


    說是敵意吧,又不像。


    說是厭惡吧,又夾帶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隱藏在一雙雙冰冷目光下,令人忍不住皺眉的深深惡意。


    仰光距離這座城市隻有不到兩百公裏的路程,隻要租幾輛大巴,考慮到糟糕的路況,最多兩三個小時就能把幸存者運送過去了。


    一雙雙不懷好意的視線仍在盯著他們,但幸存者人數眾多,倒也沒發生什麽暴力事件。


    那位緬甸語專業大學生,還在跟一位麵善的當地老人詢問哪裏有長途汽車站。


    旁邊鑽出來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皮膚黝黑,賊眉鼠眼的男人,他操著一口流利的華語詢問:“你們是旅行團嗎?”


    李修說:“我們要租幾輛大巴,你能幫忙找一下嗎?我們可以給你報酬。”


    “都是一奶同胞,要什麽報酬啊?我的祖上也是華國人,咱們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走吧,我帶你們去。”


    瘦小男人說著,笑眯眯的朝著眾人招手,示意跟上來。


    李修藝高人膽大,加上蘇小雅和雞哥都沒有出聲提醒,就帶著幸存者們跟上了這位瘦巴巴的老鄉。


    瘦小男人帶著他們,七拐八繞,浩浩蕩蕩,吸引了一票視線,最終帶眾人來到了一座產業園區門口。


    李修看了眼近四米高的圍牆,以及圍牆上麵的鐵絲網玻璃碎渣,狐疑地問:“這是你們當地的客運站?這麽硬核?”


    如果不告訴李修,他可能會把這裏當做監獄或者軍事基地。


    瘦小男人嘿嘿笑著說:“客運站老板在這裏,隻要跟他打聲招呼,安排這些人,沒問題的。”


    比起占地麵積很大的園區,它的大門很小,隻能同時允許一輛車通過,大門左右兩側各站著一個男人。


    李修注意到他們腰間鼓鼓囊囊,不知道是槍還是警棍。


    園區裏是一幢幢裝修簡陋的辦公樓,透過窗戶能看到裏麵坐滿了辦公人員。


    一直走到了園區正中央的主樓門口。


    一位身穿黃色花襯衫,西褲,頭發梳到腦後,佩戴著金絲邊眼鏡,長相儒雅的男人,正在微笑著衝他們擺手。


    瘦小男人小跑過去,湊過去小聲說:“黃老板,我來的時候點過了,一共219人。咱是老相識了,我給您打個折就按200人算,一個人5萬塊人頭費,一共……”


    瘦小男人抿了抿嘴報出一個數字:“一共1,000萬。”


    黃老板嗬嗬笑著,拍了拍瘦小男人的肩膀。


    “好好好,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黃老板遞過去一個手提箱。


    瘦小男人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像是吃了饞了玉米渣的屎一樣。


    手提箱就算是裝滿了,也不可能超過100萬,這比說好的價額少了九成!


    黃老板笑眯眯說:“薄利才能多銷嘛,你要是覺得這個價格不滿意,你可以走。”


    瘦小男人正想走,反正城市裏又不是隻有黃老板這裏收人,但黃老板馬上又說:


    “但你可以走,人,你得都給我留下。”


    赤裸裸的黑吃黑!


    瘦小男人氣得就要動手。


    可當他與黃老板微笑的眼神對視時,整個人如墜冰窟,被金錢衝昏的腦袋冷靜下來。


    黃老板可是這座城市最大的園區老板,背靠軍閥,想捏死他,比捏死一隻蟲子還要簡單。


    瘦小男人把憤怒咽回肚子裏,擠出諂媚笑容:“您說的對,薄利才能多銷,人,我就交給您了。”


    言罷,瘦小男人不敢多耽擱,抱著手提箱,繞開李修等人一溜煙就跑了個沒影。


    生意談妥了,黃老板十分開心,他走上前,同時十幾個手持電棍、刀子、手槍的小弟圍了上來。


    黃老板張開手臂說:“歡迎來到我的園區,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隻要你們肯老老實實的為我工作,相信我,你們能賺到十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傳說緬甸北部是電信詐騙的聚集地,可眾人迫降的地點是在緬甸南部的海洋,李修本以為不會遭遇到詐騙,沒想到還是被忽悠到了詐騙團夥老巢。


    李修有點疲憊的歎了口氣,他就想安安靜靜的坐在大巴上,可以的話,美美的在車上睡一覺。


    就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怎麽就無法滿足呢?


    昨晚到現在,李修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了,在疲憊的情況下,李修的情緒逐漸有點煩躁。


    黃老板看出了李修的煩躁,但他不清楚這份煩躁,代表著什麽。


    說完開場宣言後,他靜靜期待眾人發出惶恐反駁的聲音。


    他習慣這個流程了,人群當中肯定會有懦弱者、搖擺不定者以及反抗者。


    隻要把領頭的那幾個人揍一頓,其他人就會成為綿羊,乖乖的坐在電腦前為他幹活賺錢。


    然而,黃老板等待了幾秒,非但沒有從哪怕一個人臉上看到畏懼,反而所有人都在以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他。


    有一個小男孩,甚至還在笑。


    黃老板心中冷哼了一聲。


    人類這種生物,在見到同類的血之前,永遠不會知道畏懼。


    黃老板給手下給了個顏色,朝著李修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他一眼就看出李修在團隊中的核心地位,隻要把李修給控製住,打碎他的尊嚴,其他人就會跟著服從。


    小弟拎著電棍走過來,朝李修猙獰一笑,電棍狠狠捅在李修肚子上。


    滋啦滋啦滋啦!


    電流聲響起,小弟一邊電著,一邊用滿是淫邪的目光看向蘇小雅,心中幻想著,等黃老板享用完後,沒準自己還能跟著喝點湯。


    想著想著,小弟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怎麽沒有慘叫聲?


    “你在看哪呢?”


    李修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在小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他握住電棍,任由電流掃過皮膚。


    黃老板死死盯著李修握住的電棍,感受著傳遞過來的,獨屬於超凡者那股令人心悸的壓力,他終於明白了李修煩躁的情緒,所代表的是什麽——


    轟!


    不見李修有什麽動作,那名小弟被重重擊飛,撞斷了一棵樹後,趴在地上。


    生死未卜。


    黃老板汗毛聳立,扭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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