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


    一架飛機穿梭在雲層之間。


    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好,沒有多餘的風,飛機十分的平穩,明媚的陽光自窗口照射進來,配合機艙內恰到好處的溫度,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一個勁的打哈欠。


    “哈——”


    江婭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放下手中的咖啡:“我覺得咖啡已經對我沒有效果了,與其說是咖啡因讓我保持清醒,不如說是‘喝咖啡’這個動作,在長年累月的習慣下,讓我本能的產生了‘我應該清醒’的心理暗示。”


    等了兩秒,沒有等到希望的回應,江婭輕輕歎了口氣,扭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徐顏。


    “還在生氣嗎?”


    徐顏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腰杆挺得筆直,坐姿如同幼兒園接受老師檢查的小孩子。


    聽到江婭的問題,徐顏憤憤瞪著她。


    要是眼神能殺人,江婭已經被不知道捅了多少下了。


    ……好像,徐顏的眼神真的能殺人。


    徐顏的身體沒有受到束縛,如果他願意,隨時能夠站起來,走過去給江婭一個大筆兜,又或者拿起後麵的降落傘,從飛機上跳下去。


    但是徐顏做不到。


    束縛徐顏的不是身體上的繩索,是內心的枷鎖。


    每當他產生想要站起來的想法,內心就會湧現出極為強烈的情緒。


    這份情緒不是恐懼,也不是擔憂,而是……


    濃烈到極致的不舍。


    就像在冬天的家裏,外麵正下著冬雨,沒開空調的屋裏冷颼颼的,要走出溫暖被窩去尿尿——這種擁有暖氣的北方人絕對無法理解的不舍情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徐顏問。


    江婭聳了聳肩說:“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如果我說,我修佛修仙,內心善良,渴望拯救世界……你信嗎?”


    “你覺得呢?”


    “所以說,我回答的內容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你的判斷。


    如果你想聽,我可以根據對你的心理側寫,編出十幾種完全不同,在你聽來卻句句屬實的‘答案’。


    不過,我好歹是死海的成員,死海是不撒謊的。這是我們對人類靈魂的尊重,謊言會汙染靈魂的純粹性。”


    “嗬——尊重。”


    徐顏抬起頭。


    在機艙頂部,有一個全身赤裸,手腳四肢插滿了釘子和針管的男人,他瞪圓了眼睛,滿是怨毒的盯著下麵喝咖啡的江婭。


    見徐顏抬頭,男人瘋狂的視線與徐顏對視,僅僅是一瞬間的接觸,徐顏承受不住這份怨毒,挪開了視線,對江婭問:


    “你就是這麽尊重別人的?”


    天花板上的男人身上插滿了針管,血液被抽出來,流入數百根纖細的管線中,遍布機艙的每個角落,兜一圈後又被倒灌回去。


    因為超凡者的強大生命力,男人根本死不掉,隻能咬牙忍受折磨。


    江婭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輕笑說:“你要是知道這位先生的‘豐功偉績’就不會說出這種話。


    他叫‘禁言’,是一位偉大存在的血脈之一,能力……算了,沒必要詳細介紹,總之,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去醫院,把哭鬧的嬰兒嘴巴封上。


    這種極其吵鬧,到極其安靜的轉變,給他十足的滿足感,這麽多年來,死在這位禁言先生手中的嬰兒足足有八千一百一十六名……你覺得,對於這種人,我需要尊重嗎?”


    僅僅是為了心中的滿足,就殘忍的殺害八千多名嬰兒……


    徐顏半張著嘴,望著被釘死在天花板,當做人形血袋的禁言,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如此心理病態的人!


    十三殺手的父親極為特殊,他們的血脈中蘊含著尋常人不具備的特殊力量,這份力量成為他們超凡力量的源泉,更重要的是能夠躲避世間一切的偵查係能力。


    江婭就是用禁言的血液躲避蘇小雅的拉普拉斯妖。


    徐顏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就在江婭以為他再次放棄對話時,徐顏忽然開口:


    “在研究所,你有很多次機會抓我,可你偏偏選擇現在,說明是因為近期發生的某個變量才讓你產生了要把我抓走的想法,而最近的變量就是……”


    徐顏語氣逐漸篤定:“就是我在李修身上看到的‘抹除因子’。”


    徐顏的消弭人生是極為強大的因果概念係能力,能夠憑空從世間抹除一樣事物,並且隻要抹除後,除了他之外,這個世界沒人會記得。


    因為過於強大,剛覺醒的那段時間,徐顏根本無法控製自身能力,又畏懼死亡,他隻能東躲西藏,每日活在死亡的恐懼和抹除了某樣重要東西的悔恨當中。


    直到進入研究所,經過一年來的治療,徐顏進階到了四階中段,而比起等階的提升,他對能力的操控再次上了一個台階。


    徐顏依舊無法精準的操控抹除的對象,若是長時間在外麵,不會到研究所的封禁房間內,他很有可能再次隨機抹除一樣事物。


    但是他得到了兩個新的能力。


    第一個能力就是在聖徒-0737號越獄時展現過的——


    每隔一段時間,徐顏就擁有“抹除” 一次的權限。


    第二個能力就是他能夠看到“抹除因子”。


    一個人抹除因子的多少,代表了世界意誌對他的驅逐意願,抹除因子越多,徐顏就能越輕鬆的對目標進行“抹除”。


    照理說,李修作為世界第九英雄,一直以來都受到世界意誌的青睞。


    可就在不久前,徐顏在他身上看到了大量的抹除因子。


    雖然短時間內,不會對李修造成危害,徐顏更不可能對李修施展抹除,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意味著世界意誌對李修的態度正在發生轉變。


    徐顏想要麵對麵和李修交流一次,施展能力仔細尋找抹除因子產生的原因。


    沒想到被江婭半路截胡。


    徐顏盯著江婭說:“傳說中,一旦進入一階,就會從世間消失,我推測抹除因子的變化很有可能與這件事相關……你之所以會抓我,就是怕我影響李修繼續變強!”


    江婭的笑容漸漸消去。


    “你想讓李修進入一階,這背後肯定會給你帶來好處。”


    “可會是什麽好處呢?”


    “又是什麽事情,二階的李修做不到,李修隻有進入一階才能做到?”


    哢噠——


    咖啡杯放在碟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江婭單手撐著下巴,問:“徐顏,你很聰明,那你猜一下:能夠幫我遮蔽蘇小雅追捕的殺手一共有十三人,我為什麽會選擇禁言?”


    “因為他殺了八千多個嬰兒?”


    江婭輕輕敲著桌子說:“我可是死海成員,生和死,對我來說是一回事,你覺得我會在乎他殺了多少人嗎?”


    “那為什麽?”


    “因為他很安靜,而我喜歡安靜,我不大喜歡有人在身邊一直喋喋不休。”


    江婭在微笑,落在徐顏眼中,卻像是在麵對一頭漆黑母豹,笑的同時,也是在露出森森獠牙。


    徐顏果斷的閉上了嘴巴。


    機艙內重新回複了安靜。


    他瞥了眼繼續看書的江婭,閉上了眼睛,專注尋找封鎖內心的枷鎖。


    徐顏的抹除,可不是隻能抹除有形之物。


    隻要抹除了枷鎖,再把釘死在頭頂的禁言殺了,蘇小雅就能發現我。


    可是我的抹除隻能用一次,解除了枷鎖,短時間內,我就沒有別的手段……算了一個一個來吧。


    李修身邊的抹除因子太多了,我必須快點找到他。


    徐顏想著用力握緊拳頭。


    一年前是李修把他從地獄中拉出來,現在輪到他去幫助李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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