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蘇老板都站半晌了。到底說不說話,不說趕緊滾。成安又給暗衛丙使個眼色:快去把大公子請回來。怎麽大公子一出門便有人上門找事, 真會挑時……成安念及此處, 驀然心驚。這該不是故意挑的時辰吧?故意的。為什麽?但成安一向待在傅陵身邊,往來之人皆是宋矜這個級別。錢大人這等小嘍囉,後麵是什麽背景關係,他還真不知。蘇遙也不知。蘇氏書鋪一向於舊京排不上號, 又規矩做生意, 平素也用不著同校對司攀關係。也攀不上關係。既沒什麽關係, 為什麽突然上門呢?蘇遙雖是位舉子,但錢大人已是官場中人。即便品級低,也能壓住蘇遙這種無權無勢的平頭小老百姓了。蘇遙隻好打起精神應付。正細細琢磨,近日是否得罪過何人,這位錢大人一杯茶終於喝夠了。他生得一副隨和客氣的好人臉,眼神中卻總露出微微的刻薄與輕蔑,讓蘇遙覺得十分別扭。錢大人慢條斯理地放下瓷盞:“蘇老板家的茶飲不錯。”蘇遙略微笑笑:“大人謬讚, 都是些常見茶飲。”“怎麽是我謬讚呢?”錢大人抬眼笑笑,“蘇老板家的茶飲一傳十,十傳百地好, 比您這書鋪中的書, 都還有名呢。”陰陽怪氣大師。成安最討厭話裏有話的語氣。但他尚有分寸。還不清楚此人上頭的背景, 不能輕易得罪。牽一發動全身,萬一後頭勢大,是給蘇老板和大公子惹麻煩。傅相身邊待久了,成安還是謹慎清醒。他既不能動,便隻能指望自家傅相趕緊回來。但傅陵今日不止去了延慶坊的百寶閣。小傅大人有數件朝中要緊事找他,暗衛丙趕到百寶閣,根本未尋到人。暗衛丙隻得聯係其他暗衛,在外頭急得一腦門子汗。他這廂急,書鋪中,錢大人依舊不緊不慢地與蘇遙東拉西扯,還數次三番地提及皇親國戚。蘇遙很有分寸,相關話題一律不接口。不得不說,錢大人很會問。但蘇遙敏感度很高,且慣會打太極的。來往數次後,錢大人明顯有些薄怒,斂去笑意:“閑談而已,蘇老板如此敷衍,是不想與本官聊天?”蘇遙溫和笑笑:“事及貴人,非我一介草民可議論。”“說兩句能如何?天高皇帝遠,還能有誰把蘇老板怎麽樣不成?”錢大人抬眸一笑。蘇遙也笑:“大人說得是,自然不能如何。但我素來少出門,於君上國事,所知實在不多,隻怕聊不得什麽。”錢大人自他口中撬不出半個字,眼下蘇遙又搬出“一問三不知”,錢大人眸中陰沉明顯一閃而過。蘇遙隻當未看見。錢大人瞧見他一副心平氣和的溫雅麵容,便滿肚子暗火。他頓了頓,勾起一抹笑意:“聊這麽久,我也渴了。蘇老板家的茶飲既好,再給我倒一杯吧。”他隨手一指:“就那個,甜牛乳茶。”甜牛乳茶前店已沒了,得去後廚倒。蘇遙客氣地應一聲。錢大人伸手將瓷盞遞過來。蘇遙伸手去接,成安正瞧出不好,尚未來得及托住,這瓷盞就趕在蘇遙堪堪碰到之前,“哐啷”一聲,於地上摔得粉碎。餘下茶水都濺蘇遙一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