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遙將小鵪鶉腿啃個幹幹淨淨,小腿子皮酥肉爛,入口細滑,滿齒留香,蘇遙連酥脆的骨頭都吮個遍,倒把傅陵看樂了:“早知道你喜歡吃,就該早帶你來。”蘇遙略為不好意思,又低頭喝一小勺湯。並不是喜歡吃,實在是很久沒在大晚上吃過燒烤了。他今歲身體才好些,齊伯又看著他,一向不許胡吃海喝,再加上在家中,最多煮個麵做宵夜,也沒功夫收拾這些。傅先生的別院倒有好東西。廚子也很不錯。蘇遙將奶白鮮香的羊肉湯喝盡,又與傅陵笑笑:“改日再吃燒烤,讓灶房來找我。時蔬鮮肉我都會做,我們吃個痛快。”燭火盈盈,蘇遙一雙清澈明淨的眼眸蘊著歡喜的笑意,瞧得傅陵心潮浮動。雨珠子叮叮當當地落在簷角廊下,傅鴿子一時浮想聯翩。這別院吃得也好住得也好,瞧著蘇遙特別喜歡,要不改日成婚後搬過來住個把月?傅鴿子的心思直飄到八百裏地外,美滋滋一夜,翌日就讓裴儀罵了個狗血淋頭。原因是,蘇遙昨夜吃上火了。裴儀氣得把傅陵從頭到腳罵一番,旁邊院子的仆從都聽見了。“又是發物又是油水,你就一並給人吃,還挑個半夜的時辰?顯擺你家有好東西嗎?剛給你一天,就給我把人吃成這樣了,我前日交代你的話全白說,我看你就……”裴儀氣性大得很,恨不得拍著桌子罵傅陵。蘇遙躺在榻上,聽得特別委屈,隻開口:“裴大夫,是我要吃的,不是……”裴儀忿忿地飲口茶,隻瞧傅陵,“人家人生地不熟的,會在你家院子找吃的嗎?必然是你哄人吃的。”又望一眼蘇遙:“你不用說好話護著他,我罵他兩句又不會掉塊肉。”裴儀這語氣,像訓小兩口一樣。蘇遙一默,瞬間麵上滾燙。傅陵聽裴儀又嘮叨數句,才無奈笑笑:“您老出氣了嗎?要不您再出去罵我兩句,別打擾蘇老板休息。”裴儀抬手將一盞茶喝盡,隻囑咐蘇遙:“我剛行完針,你睡一會兒,不然晚間會累。”蘇遙應一聲,傅陵便將裴儀扯出來,小聲道:“你什麽時候能把他治好?”裴儀一愣,憤憤不平地白他一眼:“傅相還是盡早去天上請神仙得好。”傅陵隻好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上回又沒說他不能吃。”裴儀再度惱火:“適量地吃,知道什麽是適量嗎?”喜歡喂人吃飯的傅相不太知道。傅相默了默,想了一圈:“那你早點把人治好,不就能隨便吃了嗎?”裴儀瞪他一眼:“我治好人,隻為著以後好給你糟蹋嗎?”裴儀對他有誤解。為啥總覺得我想糟蹋人家呢?傅鴿子委委屈屈:“那您再給我說一遍,我全聽您的成了吧。”裴儀又連數落帶叮囑地交代一番,事無巨細全講個遍,最後卻鬆了一嘴:“有個好事告訴你,他如今能喝酒,隻要不是冷酒便不打緊。”傅陵被他教訓得沒脾氣:“那我也不敢,省得您老罵我。”裴儀不理會他,收拾起藥箱就走了。外頭仍在滴答滴答地落著雨,美人又睡著,傅相百無聊賴,抱住桂皮揉捏一會兒,隻喚吳叔:“南鬆在哪兒?我去見他。”“公子跟我來。”吳叔恭恭敬敬地帶路,直走到一偏僻院落,推開房門,榻上鎖著一人,正是那日畫舫之上,攀附蘇遙的綠衣小倌。天光自窗外透過,襯得他麵色蒼白,整個人雖虛弱不堪,眼角眉梢卻仍掛著一抹勾人的媚態。並非不經意的風流,而是風塵中待久後,洗不掉的魅惑作派。隻是,不管神態如何變化,臉還是那張臉。傅陵於畫舫瞧見他,一眼便認出了。吳叔點起燭火,傅陵於案側坐下:“南鬆?”那人張張口,使勁清下嗓子,才勾起嘴角:“見過傅相。”傅陵淡淡一笑:“京中一別,許久不見。”南鬆似乎並無敘舊的意思,即便先前訓練有素,一個大活人被餓上許多天,也要發狂。他隻開門見山:“那日於舫上動了傅相的人,是我有眼無珠,傅相要殺要剮盡管來。我已離開太子府多年,您想知道的事,恐怕我答不上來。”傅陵聞言,隻抬了下眼皮:“餓上兩天,就是好說話。”南鬆一滯,又露出一絲苦笑:“我早已不是暗衛,藏於煙花柳巷,也隻為保命。傅相早該知道,我是軟骨頭。”“好。”傅陵點個頭,“我長話短說。第一件事,你離開前太子府後,有沒有說出過前太子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