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麽,西都傅氏的名聲,滿舊京都有所耳聞,這樣的大喜事,自然要出門瞧一眼。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大道上盡是跟著跑的小孩子。好奇者探出頭議論,頭一句大都是:“這位蘇公子生得可真好看呐!怪不得這婚事,能說到西都傅氏的頭上。”“可不是麽!從前怎得沒聽說過這樣的人物,不是什麽大戶吧?不然早該傳開了。”便有人接口笑道:“確實並非什麽高門,咱們舊京哪有姓蘇的門戶?”他身側一位瞧上去最年長的老先生倒擺擺手:“非也非也。若是與傅家論門第,那恐怕隻有裴沈二家,餘下的,姓蘇姓林,不都一個樣麽?”老先生一捋胡子,嗬嗬笑道:“且不在門第上。”眾人也都跟著笑,唯他身側之人聽得此話大有玄機,便扯扯老先生衣袖:“且不在門第,能在什麽上?”老先生笑而不語。他們數人站在福客來的二樓,倒也是一班舊相識,聞得此言,又見老先生的反應,不由被勾起十成十的好奇心。眾人追問之際,那兩匹高頭大馬已從福客來前經過。紅鬃馬生得格外英武,氣勢昂昂,馬頭綴著精巧的綢緞花,上麵竟隱隱露出金線暗繡的梅鶴紋樣,別致脫俗,華貴內斂。日頭甚好,明朗的日光落下,映出蘇遙一雙清澈明淨的眼眸,他稍稍頷首,眸中便蘊著歡喜的笑意。他生得白,發色卻烏黑如瀑,被紅緞子高高束起,風一吹,便落在一身精致華貴的婚服上,隨著大馬的步伐搖搖晃晃。美人還得穿大紅。一路上看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講道理,傅鴿子是有點酸的。他今日接蘇遙出門,把人扶上馬,瞧見蘇遙這副顧盼流輝的神采,就開始酸了。但舊京的習俗如此。且不興紅蓋頭,男子也不興團扇,沒有掩麵這一說。蘇遙行過這一路,皆是暗羨的眼光,傅鴿子在頭三分之一還酸酸的,後頭這種眼光看慣了,倒心思轉了轉。轉成了風光得意。看見了麽,這麽大一美人是我噠!我抱走了,我厲害吧!你們盡管眼饞,搶走了算我輸!傅大鴿子抬頭挺胸,氣宇軒昂,謎之自信。這自信如今也算不得迷,畢竟蘇遙是真的被他拐跑了。且怎麽說,蘇遙這樣貌奪目而招搖,尋常人與他一起穿大紅,大抵都會被比得黯然失色。但傅鴿子卻沒有。二人騎馬經過,一條紅綢牽在二人手上,怎麽瞧怎麽登對。福客來上的一眾人看著二人身影走遠,默默地收回恭喜、祝福、羨慕的目光,方又念起剛才的談話。“您說不在門第上,難不成,在樣貌上?”一人搖著折扇,“生得是好,可傅家長孫的婚事,總不能是看臉挑的吧?論樣貌,沈家的九公子也是一等一的畫中人物。”“張兄竟不知道,沈家的九公子早就定給寧遠侯府上了。”另一人笑道,“那年寧遠侯回京述職,正好遇上沈家九公子被劫道,路見不平,英雄救美呢。”再一人忙道:“扯遠了扯遠了。我還巴巴等著聽,這婚事如何說上的?”老先生默默一笑:“傅家這位長孫從前是朝中左相,諸位知不知道?”“這哪能不知道?”搖扇子那人道,“國朝難得有如此年輕的左相,可惜……”這人兀自感歎,稍一住口,便繼續道:“近日來,我聽聞今上的身體愈發不好,據說是去歲微服私巡時……太後得勢,又翻起先帝時的舊賬來,一並先太子和已歿的永王,都提起來。朝中如此亂,不知這位傅相會不會趁勢回去?”他聲音低,周遭喧鬧,也便隻有幾個熟人聽得見。那位老先生笑著瞧他一眼:“你快猜得了。你數來數去,漏下一位誰?”眾人默默數上一遭,皆微微一驚。一人雙眼微睜:“我先前便聽聞,太後身邊的小皇孫是咱們舊京找到的,難不成是真的?”“這事瞞得密不透風,但我覺得是真的。”另一人接口,“不知你們記不記得,去歲有兩三個月,府衙周遭皆戒備森嚴。說是為了查科場舞弊之事,但舞弊用得著羽林衛來拿人?”“我也瞧見羽林衛了。前兩年我在京中備考,羽林衛的官服就是那個樣式!”搖折扇的人下個結論:“八成就是真的。”又與那老先生使個眼色:“和這位蘇公子,有關係?”老先生笑一下:“若是沒關係,我方才為何提?”他望向長長的迎親隊伍,意味深長:“關係匪淺呐。”眾人這回再瞧見那紅妝高馬,一時倒換個心思。一人心直口快,不由感歎道:“照如今這情勢,這位小皇孫,是大有可為。原來算來算去,這親事,竟是傅家高攀。也怪不得人家是世家望族,這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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