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就是淩宵行喜歡的那個人,那麽淩宵行又在哪裏?淩宵行家裏條件那麽好,他倆的世界應該是兩條平行線,怎麽能相交?剛表白就要歸零,這也太慘了點。洗完碗,雲遊惆悵地坐了會追憶似水年華,還是有點餓,他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一碗白粥根本吃不飽,他想了想,又換上衣服,拿上林芸臨走前扔下的五塊錢,出去看看附近有什麽能吃的。他童年和少年時期是在二線城市s城下的小縣城度過的,這裏充斥著貧窮和落後的氣息,滾滾煙塵的馬路和永遠灰暗的天空構成了他回憶的主色調。但是等他出門後,雲遊發現這片灰暗被撕開了一角。門前的燈下有一隻燕子窩,燈光的光線從燕子窩的縫隙裏漏出來,照亮了一株櫻花樹。夜風溫柔,櫻花紛落,鋪了一地粉色。是了,他記得,他家門口種著一株櫻花樹,這是他父母結婚時種下的,到現在也有十幾年了,陪他度過了很多個春夏秋冬。靜謐的傍晚忽然響起一陣清脆的單車鈴聲。“雲遊!”熟悉的一聲喊,讓雲遊轉過了頭。一道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走到櫻花樹下,揮著手,對他明朗的笑。少年穿著白襯衫,跨著一輛單車,長腿支地,大聲地喊他的名字。雲遊有些晃神,好半天沒說出話來。少年看他愣怔著不說話,納悶地過來,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怎麽了,傻了?”“……淩宵行?”雲遊聲線有些抖。少年“嗯”了聲,“怎麽啦?”“你……你過來一下。”雲遊說。淩宵行上前一步,手按上他的額頭,擔憂地說:“你會不會是發燒……”“燒”的尾音還漂浮在空氣裏沒落下,淩宵行就愕然地止住了話。因為雲遊忽然抱住了他,帶著櫻花的香氣,用力地抱住他。淩宵行臉慢慢漲紅了,手滑稽地在半空中支棱了會,良久,慢慢地落在他的背上,像蝴蝶落在了花瓣上,一下下地輕拍著他,輕聲問:“怎麽了?你媽媽又說你了?”“……不是,”雲遊悶聲道,“我就是,很高興。”“高興什麽?”“我終於又想起你了。”雲遊喟歎似的喃喃道。“什麽?”他的聲音太小,淩宵行沒有聽到,又問了一遍。“沒什麽,”雲遊鬆開了他,衝淩宵行笑,“你來找我幹嘛?”淩宵行被雲遊那個笑容笑得有些晃神,注意到額頭上的傷口,目光頓時變得心疼起來:“你的傷口疼不疼?”這是雲遊放學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得。“沒事,小傷。”雲遊無所謂地揮了揮手、“真沒事?”再三確認不用去醫院後,淩宵行道:“我帶你去城西那邊的樂器行。”他拍了拍單車的座位示意雲遊上去。雲遊有點嫌棄:“倆大老爺們坐單車,不膩歪嗎?”“不啊,你不覺得很浪漫嗎?”淩宵行說,撥弄了一下單車清脆的車鈴,“春天,櫻花,單車和你。”這些意象落在雲遊耳中,奇異地有些熟悉,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還沒等他抓住回味就溜走了。雲遊坐在後車座,淩宵行跨上去,道:“坐好了吧?走啦!”十七歲的淩宵行,比二十一歲的淩宵行青澀,卻又更朝氣蓬勃,笑和浪漫都肆意。雲遊聯想到二十一歲更加冷漠內斂的淩宵行,有些不願意深思是什麽造成了他的轉變,但又不得不承認他難辭其咎。更多的記憶隨著淩宵行的出現如雨後春筍般複蘇,他想起來了,他和淩宵行是在網上認識的,是很好的網友,因為家裏人讓淩宵行報考茱莉亞音樂學院,逼淩宵行逼得厲害,淩宵行則想走流行不想學古典,再加上現在認識了雲遊,更加不想出國。恰好s城和燕京市離得不遠,淩宵行學也不上了,揣上卡包就離家出走,立馬買了飛機票飛了過來。淩宵行來到這裏後,買了輛自行車,成天騎著晃悠,等雲遊有空就帶著他去樂器行打著買鋼琴的幌子蹭鋼琴。雲遊的很多樂理知識都是淩宵行教給他的,再加上雲遊不遜於淩宵行的驚人天賦,亂七八糟地學著,居然也能跟上了淩宵行的進度。回憶像一株植物,拔起才知曉土壤之下的根係多麽發達,雲遊還沉浸在回憶裏,一陣口哨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你在吹什麽?”雲遊問。“我瞎編的一段曲子。”淩宵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想到了就吹出來。”頓了頓,雲遊也輕輕哼起了一段旋律,續上了淩宵行的那段沒頭沒尾的即興創作,乘著晚風和櫻香,靜靜飄散在黃昏裏。良久,淩宵行輕聲道:“真好聽。”“你可以給它起個名字。”雲遊說。“嗯,讓我想想。”淩宵行說。距離樂器行越來越近,能看到樂器行的牌子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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