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龍峰千丈懸崖過半。


    安奇生手掌在陡峭的石壁上一按,懸於半空,向下眺望,隻見數十丈下,一處藤蔓交織之地,有一方小小平台。


    這處石台僅有一尺不到,隱於藤蔓之下,上有三百章峭壁,下有近千丈懸崖,可謂絕地。


    而此時,那石台之上,卻有一小小孩童卷縮在那藤蔓之間,以根根藤蔓捆住自己,在這絕地之上懸空而眠


    那孩童看上去約莫七八歲模樣,小臉蠟黃,一頭亂發蓬鬆,嘴唇幹裂好似開裂的土地,破爛的衣衫掩蓋不住一身傷勢。


    “這孩子好高的氣運.......”


    安奇生眸光微動,想的深遠。


    於這滅門之災中獨自存活,跌落懸崖尚且能抓住救命藤蔓,五天來靠著啃食藤蔓存活,居然讓他苦苦挨到自己到來。


    這份旺盛至極的求生欲且不必說,單單這份運氣,已經是好的驚天動地了。


    無需望氣,他便知曉這孩子的氣運是何其之深厚。


    甚至於安奇生都能夠想到,若是自己不至,不用多久,也終歸是有人會發現他,並救下他。


    呼呼~


    峭壁懸崖之上,安奇生幾個下落,已經來到石台之上不遠。


    “水......”


    那孩子呻吟一聲,從昏睡之中醒來。


    孫恩於恍恍惚惚中醒來,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便見垂流的陽光之下,十丈之上的峭壁之上,一個仙風道骨,白袍飄飄宛如天人一般的老道士正好奇的打量著自己。


    那一雙幽深的眸子之中,似是蘊含了大海,星空,深邃,浩瀚的好似沒有邊界。


    “救......救我.....”


    男童掙紮著深處滿是傷痕的手掌,隱隱可見他五指指甲都已脫落,指尖骨頭都被磨的扁平。


    安奇生一個下滑,已經握住那滿是傷痕的手掌。


    男童隻覺身子一輕,已經被抱在了懷裏。


    安奇生抱著男童,手掌在懸崖峭壁上不時點了幾下。


    便如自由落體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從懸崖上落下。


    ........


    灰塵揚起的官道之上,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著。


    呼~


    一道黑影從遠處翻身而來,輕輕的落於馬車之側,恭聲道:


    “稟聖子,那雲海天已自萬龍峰回到俠義門中。”


    “嗯。”


    馬車中正自盤坐的豐青玄緩緩睜開眼,神色中帶著一絲慵懶:


    “那位俠王爺狀態如何?”


    黑衣刀客微微躬身:


    “那雲海天踏行間腳下不挨地麵,刹那便是百多丈,隨風雷而動,氣息鼎盛,宛如盛怒的獅虎,屬下不敢靠近。”


    “師尊曾點評雲海天,說他是當代最強氣脈,本質上來說,若非赤練法王傷其魂靈,早已成就神脈了。你不靠近,是對的。”


    豐青玄不以為意:


    “你且自去,俠義門之行,吾當獨行。”


    “是!”


    黑衣刀客聞言卻是半絲猶豫也沒有,不見動彈,已經消失在官道之側。


    唯有那無人駕馭的馬車,緩緩而動,向著數十裏外的俠義門而去。


    “雲海天,希望你對得起師尊的點評,能給我一個驚喜......”


    豐青玄微微自語了一句,緩緩合上眸子。


    馬車緩緩行駛,直至日上中天之時,豐青玄突然睜開了眼,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聲:


    “嗬嗬~”


    唏律律~


    微風吹過,馬匹發出一聲長嘶,車簾搖動。


    隱隱可見,筆直的官道盡頭轉角處,一行踩著布鞋,披著僧衣的大和尚靜靜而立,微風掀起僧袍,露出他們精壯無比的身軀。


    那些大和尚一字排開,橫亙在前,雖沉默寡言,卻好似山峰聳立於前,遙隔百多丈,這數匹上等蛟馬卻已經不敢前行。


    似是感到了無比危險,又似是麵前空氣已經成了實質,讓它們寸步不能前行。


    “佛說四大皆空,諸位卻似乎心懷殺意而來.......”


    掀起的車簾之中,豐青玄眸光淡淡,臉上帶著一絲厭煩:


    “果然,禿驢的話半點也信不得!”


    “阿彌陀佛。”


    一眾大和尚誦念佛號,似如銅鍾撞響,禪音回蕩在長長的官道之上。


    “人行魔道為魔,行佛道為佛,佛魔且不論,人終歸還是人,是人,便有愛恨情仇,我等雜念深重,此生想來是成不得佛。”


    眾大和尚之中唯一的老僧雙手合十於身前,雄渾真氣若隱若現:


    “若為降魔故,我身不成佛。”


    “哈哈哈!”


    馬車中,豐青玄大笑出聲:


    “降魔?老禿驢,就憑你嗎?”


    “施主武功登峰造極,老僧或許不是對手.......”


    三德神色平靜,淡淡回應:


    “大勢至此,卻也可斷,你勝不過雲老先生!”


    笑聲戛然而止。


    豐青玄的麵色漠然,眸光冷冽至極:


    “老禿驢,為斷我大勢,便要拚上你們這七條命?”


    三德乃是與皇覺寺當代方丈三空同輩之人,氣成大周天數十年的高手,而在他身側的六個大和尚,雖然隻是小周天,但彼此站位隱隱溝通,顯然精通某種合擊之法。


    七人聯手,他雖不懼怕,但一戰之下,也不敢說必然全盛,而一旦受阻,數月積累之大勢便要回落。


    “承蒙雲老先生信任,我等又如何能讓老先生獨自麵對?”


    三德淡淡說著,神情自若。


    “阿彌陀佛!”


    隨即,在高誦的佛號之中,七人齊齊踏步,發出雷霆炸裂,銅鍾震蕩之音:


    “命便在此,你可來取?!”


    轟隆!


    在數匹蛟馬驚恐的長嘶聲中,鋼鐵骨架的馬車一下被無形真氣震的粉碎。


    長長的官道之上陡然揚起洶湧肆孽的氣流,蕩起重重煙塵如龍。


    呼呼~~~


    縱橫激蕩的氣流之中。


    豐青玄大氅揚起,修長五指已經握在了漆黑如墨的長刀之上。


    轟!


    下一瞬,大地開裂,澎湃真氣滾滾而動。


    豐青玄踏步,


    躬身,


    拔刀!


    錚~~~


    如龍刀吟聲中,一抹璀璨宛如大日橫空一般的刀光好似匹練一般騰空而起。


    呼嘯間斬開百丈氣流,森森而至官道盡頭:


    “老東西,你在找死!!!”


    ........


    大日當空,陽光炙熱,七月天,天氣極為炎熱。


    俠義門的正廳之前,大日直直照耀之地,卻擠了滿滿一群人。


    白仙兒側立不遠處的假山之畔,遙遙看著。


    雲海天立於正廳之前,身子挺拔如槍,縱使一頭長發花白,氣勢之強也宛如群星之間的烈日一般突出,讓人無法忽視。


    在他身前數丈之外,數十人與他相對而立。


    那些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當先之人,卻是一三十許左右的儒士。


    兩隊人之間,還有不少人哭喊,控訴。


    雲東流站在雲海天的身側,臉色難看無比,卻是認出了這在場二十多個人,全都是曾經蒙受過俠義門恩情的人。


    “俠王爺,俠王爺啊!”


    一口褪色的紅色棺木之前,一老嫗撲到在地,涕淚橫流:“你騙得老婆子好苦啊,好苦啊!我可憐的兒啊,他才活了十八啊!”


    “俠王爺啊,你若要老婦的命,隻管取走便是,為何,偏偏死的是我兒啊!”


    老嫗咳血厲喊,好似厲鬼一般的聲音聽的一眾武林人士直皺眉頭。


    偏偏四周還有七八個人也跪倒在地,哭喊連連,控訴著俠義門做下的種種傷天害理之事。


    讓一眾武林人士將信將疑,不好打斷。


    “老太婆!”


    有武林人士受不了這哭喊聲,不由高聲打斷:“你說是俠王爺殺了你兒子?簡直是胡說八道!”


    “不錯!俠王爺何許人也?如何會平白無故殺你兒子?”


    “莫非是你那兒子做下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還有你們,說俠義門做下這許多惡事,可有什麽證據?”


    其他武林人士也嚷嚷了起來。


    “天可憐見,我那兒子平生連隻雞都不敢殺,如何會做下什麽惡事?”


    老嫗顫顫巍巍的手撫著棺木,通紅的眼看向雲海天:


    “俠王爺啊,我兒死於你弟子之手,是也不是?”


    “黃阿婆。”


    雲東流臉色難看至極,再也忍不住了。


    他前踏兩步,看向那老嫗:“黃阿婆,我師兄殺你兒子,已由我師掌斃於門前,你曾見屍體,是也不是?”


    他的氣勢強大,一言發出,那老嫗就是身子一抖。


    雲東流也不理那老嫗,看向一個四十多歲,僅有一臂一腿的中年漢子:


    “金向榮!十六年前,獨行大盜左星劍奸殺你妻女,殺你父母幼子,可是我師奔行七千裏,追蹤三晝夜,為你報仇?”


    雲東流胸膛起伏,接連看向哭訴的其他人:


    “李阿生!你兄一家死於大盜冀高原手裏,是誰為你報了仇,找回你李家傳家之寶?”


    “南二牛!你子被山賊綁架,可是你求到我俠義門頭上?我埋伏四天四夜,殺了山賊一百二十六人,身中十六刀,為你救子,可有虛言?”


    “葉朋!十七年前,你一家老小被人所殺,是我老師奔行八千裏而來,為你報仇.......”


    “李三!那劉三刀玷汙了王小娘,殺了王雲寶一家,並將那王小娘賣入青樓,我殺之,可有絲毫不對?”


    “趙大!你家家奴夥同你小妾奪了你家財產,砍了你十三刀,幸好我師路過,為你治傷,為你奪回家產,對你可有半分虧欠?”


    ........


    雲東流怒氣勃發,連踏七步,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點了出來。


    讓那些人全都麵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一眾武林人士更是驚歎連連,紛紛怒罵那些人狼心狗肺。


    “口舌真個利!”


    那中年文士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戚長平!我師十七年前奔行數千裏,為其報了滅門之仇,你今日帶人前來汙蔑我師,又是什麽道理?”


    雲東流怒目而視。


    大敵將臨,這些人若是攪亂了他老師的心境,便極有可能讓他老師直接敗亡。


    這是他萬萬不能夠忍受的。


    “是嗎?”


    戚長平臉色一下沉了下去,徑直看向默不作聲的雲海天:“老匹夫,我戚家三百四十六口人,可是你殺的?!”


    四周的武林人士都是心中一跳,不可置信的看向俠義門眾人。


    “血口噴人!”


    雲東流與一眾俠義門的弟子全都怒極,真氣鼓蕩,恨不得立即出手。


    “住手!”


    遲遲不言的雲海天一擺手,壓下了滿場的喧嘩。


    他環顧四周,眸光一一掃過眾人,數十個‘苦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紛紛低下頭去。


    唯有戚長平直直的與他直視,臉上盡是怒氣。


    “你們既然敢來,既然敢說,那便一定有證據.......”


    雲海天立於炙熱陽光之下,不喜不怒:


    “拿來讓老夫瞧瞧!”


    他的聲音浩蕩陽剛,於垂流而下的陽光一般炙熱。


    “我......”


    戚長平的臉上浮現一絲掙紮,但轉瞬便消失,伸手從身後拉出一個宛如人來:


    “這是我家的家丁,那一夜大火之中,他藏身糞坑之中,僥幸逃過殺身之禍!”


    噗通~


    那人一下跪倒在地,向著四周武林人士連連叩首,被燒的宛如惡鬼一般的臉上一片猙獰:


    “是,是雲,雲海天,殺了戚家所有人,是他,是他.......啊!不,不要殺我!”


    他轉來轉去,看到雲海天之時突然大叫一聲,好似瘋了般一頭栽在地上,竟是硬生生的撞死了!


    轟!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廳之前數百群雄一下沸騰了。


    不同於這些普通人,在他們看來,便是這些事真是俠義門做的也未必打緊,但戚家當年名頭也是極大,受過他們恩惠之人也是不少。


    若其一家真是俠義門所殺,那才真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隻是如此?”


    雲海天突然笑了,笑的好似極為開懷。


    “你笑什麽?”


    戚長平忍不住怒喝:“老賊,你一生沽名釣譽,殺我全家還要裝作大仁大義,實在是天下第一大惡人!”


    “混賬!”


    雲東流勃然大怒,就要上前。


    哪知肩膀一沉,回首看去,卻是雲海天。


    雲海天微微搖頭,繼而淡淡開口:


    “六十年前,我氣脈大成之日起,但凡我要殺之人,縱使藏身六獄魔宗,要殺,也便殺了。”


    他的聲音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意念,卻是他這六十多年來,始終如一的貫徹。


    即便是對他無比仇恨的戚長平,聽到這話,也沉默了。


    因為這是事實。


    “我要殺人,在場誰人能活?誰人能逃走?”


    雲海天環首四顧,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莫可名狀的情緒:


    “諸位,以為如何?”


    一片沉默。


    諸多武林中人皆是無言以對。


    “雲老哥此言,卻是牽強。”


    那隻,雲海天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質疑。


    寒峰麵無表情的走出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如老哥所言,那當年魔宗殺林萬萬一家,你又是如何發現的?”


    “寒峰.......”


    雲海天麵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這一生,樹敵無數,友隻兩三,寒峰已然是為數不多的之一了。


    他突然搖頭,長歎一聲:


    “原來,你也不信我.......”


    一聲長歎,烈日暴曬之下的所有人,心頭卻不由的泛起一絲涼意。


    這一絲涼意並不強烈,卻好似由心底升起。


    涼的讓人心頭發酸,涼的讓人想要痛哭。


    “這樣的強大的‘神’”


    遠處陰影之下,一襲紅衣輕紗之下,無雙的臉上浮現一絲驚容。


    遙隔數十丈,她的心頭都升起一絲悲涼。


    她知曉,這不是她自己的感應,而是那雲海天的‘神’無比強橫,無意間的心情變化便影響了在場所有武林人士,乃至於諸多氣脈大成的高手!


    這樣強大的‘神’,無雙從未想過能在一個神脈未成之人身上體悟到。


    但同時,她也微微鬆了口氣。


    這雲海天固然強橫無匹,但曾經赤練法王留下的神傷仍在,精神不得圓融,此時終於還是產生了波動。


    就如萬裏無雲的晴空上突然浮現一朵雲。


    雖然微不足道,但卻是圓滿與不圓滿之隔,其中差距之大不可以道理計。


    “我還有人證!”


    戚長平一咬牙,突然指向了俠義門中的一個消瘦身影。


    “不錯!”


    眾目睽睽之下,那消瘦漢子抬起頭,麵無表情回答:


    “十七年前的血案,的確是我師所做,那時,我便在一側。”


    “雲東風!”


    “七師兄!”


    “你!”


    四周人群頓時嘩然。


    一眾俠義門弟子更是目眥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兒子!”


    “是他殺了我師兄!”


    “就是他!是他奸汙了我的女兒!”


    雲東風這一抬頭,之前沉寂的‘苦主’們頓時叫嚷起來,好似終於看到了仇人。


    一個個怒吼著,欲要擇人而噬。


    “雲老哥,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沽名釣譽至此!可歎,可笑!”


    “我燕蒼大好漢子,如何能與你這般人為伍!”


    到了此時,一眾氣脈高手也終於發話,離開。


    轉瞬之間,雲海天身側除卻自己弟子之外,幾乎已經一片空空蕩蕩了。


    “雲老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


    寒峰長歎一聲,也走到了對立麵。


    一時間,千夫所指,眾人唾罵,洶湧的殺意,比起曾經的敬重更為狂猛十倍,讓一眾俠義門弟子臉色蒼白,心中絕望。


    群情洶湧之下,唯有雲海天依舊平靜,身子也仍舊筆直,沒有一絲變化。


    “雲老哥,此事其中當有隱情,我南宮慶與你相交多年,斷然不信你這種人。”


    南宮慶咬牙看向雲海天。


    “難得南宮兄還信我。”


    雲海天對其搖搖頭,繼而看向戚長平:


    “說完了?”


    “說完......”


    戚長平不自覺的點點頭,在他看來,雲海天此番在劫難逃了。


    “雲某人一生行事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眾生,無愧無心,卻不想,如此可笑.......”


    第三次環顧眾人後,雲海天長長一歎:


    “但又是什麽讓你們以為,我雲某人活了九十歲,連弟子都教不好的?”


    “嗯?”


    遠處陰影之中,無雙的麵色一變。


    果然,就見那雲東風突然發出一聲大笑,一下跪地,向著雲海天扣了三個響頭,之後抬起頭來,無比嘲諷的看向了戚長平:


    “金銀雖多,美人雖好,武功雖然精妙,丹藥雖然誘人,卻如何比得過我師教誨?”


    “你!你竟然!”


    戚長平勃然色變,身子一轉,便要騰空而起。


    卻隻覺無形勁氣如山嶽鎮壓而下,將他死死鎮壓在地。


    轟!


    在四周武林人士宛如大染坊一般的臉色變化之中,雲海天突然腳下一踏,無形氣流呼嘯而起,宛如無邊大海一般呼嘯而起,縱橫激蕩!


    霎時間,千百武林人士被其一人橫推數丈之外。


    繼而他發出一聲長嘯,長臂揚起,一掌橫推而去。


    轟隆!


    偌大俠義門地動山搖,諸多假山紛紛傾倒,土石橫飛四濺。


    隻見一道宛如實質一般,雄渾的不可思議的真氣在他一掌推出之刹那噴湧而出。


    宛如天河垂落,好似無邊汪洋揚波般發出驚濤駭浪一般的聲音。


    隻是刹那,數十丈長空已經被洶湧真氣打成了真空,狂猛的氣壓一下貫穿數十丈,將一座房屋打的離地而起,破碎成漫天煙塵。


    “哼!”


    陰影灰塵之中,無雙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倒飛出去。


    一掌而已,竟然如此石破天驚。


    所有武林中人齊齊色變,躲藏在眾人之內的白仙兒更是臉色蒼白至極。


    “如此掌力,驚世駭俗!”


    紅衣掠空,登臨俠義門前高聳的旗杆之上,衣衫獵獵:


    “俠王爺,不愧是俠王爺!”


    無雙眼中異彩連連,為雲海天的掌力所驚歎。


    但她知曉,今日此番,到底不算失敗,雲海天此時心境絕然沒有表麵上如此平靜。


    “白蓮心經,原來是那老鴇子的弟子,怪不得如此陰損!”


    一掌擊出,雲海天長袍獵獵,麵色冷凝。


    卻是沒有繼續出手。


    隻因遠處一道極致鋒芒之氣已經衝霄而起。


    那刀意鋒銳至極,衝天而起幾乎要刺破天穹,攪亂雲層一般。


    “女人,到底難成大器!”


    遙隔千百丈之遠,豐青玄的聲音卻似刺破了虛空,清晰的回蕩在整個俠義門中。


    而在話音垂落之間,他的身影已經由遠而進,來到了俠義門前。


    此話,卻是對旗杆之上的無雙所說。


    “雲海天!你果然不曾讓我失望!”


    縱使相隔重重屋舍,豐青玄卻似與雲海天相對而立般,發出淡淡聲音。


    “到底是讓你成了氣候。”


    雲海天大袖飄飄,眸光沉凝:


    “那便一並殺了,讓那老魔頭也痛上一痛!”


    “老家夥,你想的未免太多!”


    豐青玄淡淡一笑,冷冽如刀鋒的眸光卻是看向了無雙:


    “今日之後,你便是本聖子胯下玩物了。”


    “豐青玄!你以為,就隻如此嗎?”


    聞聽此言,出乎意料的是,無雙反而不怒,麵紗之後無瑕的玉容之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來:


    “你莫非忘了,我最擅長的,是奪魂大法嗎?”


    “什麽?”


    豐青玄心頭一震,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就在無雙話音垂落之刹那,俠義門中陡然傳出千萬道破空之聲!


    “赤練破氣針!”


    豐青玄麵色頓時陰沉下去。


    氣脈大成之時,氣脈網絡遍布周身,形成一層無時無刻不在防禦自身的真氣網絡。


    這一層氣脈網絡貫穿筋骨皮膜,堅韌的超乎想象。


    若不是極度鋒銳,或者是絕對碾壓的力量,等閑的手段根本傷不到氣脈高手。


    能夠擊殺氣脈的暗器,隻有寥寥無幾,朝廷的破脈針,六獄魔宗的赤練破氣針就是這般暗器。


    “雲東流!!!”


    果不其然,俠義門中道道淒厲的慘叫聲都無法掩蓋的怒吼聲響起。


    “怎麽可能!”


    大廳之前諸多俠義門弟子目眥欲裂,難以置信。


    最後一下抱起發動暗器的,竟然是從始至終都跟在雲海天身側的雲東流!


    “東流!”


    麵上盡赤的雲海天一掌拍擊而下,澎湃真氣鼓蕩著,就要一掌拍死雲東流。


    但最後一刻,他的真氣突然一收,重重一掌將雲東流打出十多丈高空,幾個翻滾拋飛到俠義門之外!


    重重的跌落塵埃之中。


    “噗!”


    隨即,雲海天雄壯的身子一晃,噴出一口滾燙如岩漿的黑色血液。


    “老師!”


    “俠王!”


    “雲老哥!”


    四周的武林人士全都蜂擁而來。


    南宮慶等人麵露痛苦之色:


    “雲老哥,你,你為什麽?”


    “咳咳!”


    雲海天一手一揮,蕩開眾人,踏步向著俠義門外走去:


    “來者是客,若死,當死於吾後!”


    縱使距離極近,即使猝不及防,以他的手段了,也足以躲過那赤練破氣針了。


    但若是他躲開,那一波暗器之下,此地武林人士必然要死十之七八。


    此地是俠義門。


    他是雲海天。


    發暗器的是他徒弟。


    他如何躲?


    怎能躲?


    “無雙!!!”


    俠義門前寬闊空地之上,豐青玄揚天怒吼,就要拔刀。


    但那無雙發聲之時便已遠遠退開百多丈,隻留下一聲輕笑:


    “雲海天尚未死去,垂死之掙紮,也未必不能助你破開那道門檻,此刀你若發於我,可就是半絲機會都沒有了!”


    “賤人,賤人!!”


    豐青玄心中殺機炙烈,但微微猶豫後,還是鬆開了長刀。


    因為此時那麵色赤紅,身子卻依舊挺拔的雲海天,已然走出了大門,與他遙遙相望。


    虎老餘威在,此時重傷在身,其氣息卻遠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的多。


    讓他都不敢大意。


    氣勢一下為之,劍拔弩張!


    呼呼呼~


    揚起的氣流灰塵四散之中。


    雲海天身子矗立如山,泛紅的眸光目視豐青玄:


    “你我,同死!”


    “老東西.......”


    豐青玄大氅揚起,手掌下按於長刀之上,刀出半寸,寒光已經幾欲噴薄而出。


    唏律律~~~


    便在此時,一場高亢入雲的馬嘶之聲破空揚起。


    眾人看去。


    隻見遠處風塵滾滾如龍間,一白袍道人騎紅馬絕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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