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世紅顏化作腥臭汙穢。


    這一場麵太過於顛覆,諸多看到這一幕的武林人士,雖然知曉其是魔宗賊人,心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可惜。


    如此美人若是換做是我,可能如此幹脆利落的下手?


    不少人眸光閃爍,看向那自緩緩落地的安奇生的眼神已經是十足的驚懼,忌憚了。


    “殺得好!”


    南宮慶大喝一聲,極為痛快。


    一眾俠義門的人也都連聲叫好。


    啪嗒~


    安奇生輕輕落地,蕩起的白袍垂下。


    叮當~


    一枚枚銀針自他身上跌落於地,發出聲聲清脆響聲。


    那暗器鋪天蓋地,他卻也並未全數吹走,不過力道稍弱之後,固然能穿金破石,卻也不可能刺破他的皮膜了。


    說到底,這破氣針更多的是針對真氣。


    而很不巧,他的體魄比之自身的真氣強了太多。


    以他如今的體魄,便是狙擊槍正麵一槍,也打不破他的皮膜,真氣對於肉身的恐怖增幅,讓他此時的體魄強橫到一個非人的地步。


    莫說是玄星,便是久浮界,也未必有人及得上。


    “這豐青玄也罷,這個女子也好,實力比之薛潮陽強上很多,但比之通正陽卻又遠遠不足了.......”


    掃了一眼散發著惡臭的深坑,他轉身向著俠義門走去。


    心中則泛著一絲思量。


    初來此界之時,他對於氣脈有深深忌憚,因為通正陽帶給他的印象著實深刻,入夢通正陽,雖然無法真切與他一戰,但感受卻是真實不虛的。


    通正陽的體魄比之如今的他差之也不過一線,而其真氣,卻要數十倍於此時的自己。


    比之他來到久浮界所見到的任何氣脈高手都要強出不止一線。


    在他的猜測之中,若不是通正陽是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絕世天驕,那麽便是此後直至通正陽所在年代的這三千多年之中,久浮界的武道發生了重大的變革。


    以至於,同為氣脈,卻有如此之大的區別。


    而他隱隱覺得,是後者居多。


    這不難理解,在玄星之上,相隔數十年的大學畢業生的知識層麵,深度,也是相差極多極多的。


    踏踏踏~


    踱步之間,安奇生的氣息回落,再度回複成之前平平無奇的老道士模樣。


    他精神已至秋風未動蟬先覺的地步,早在大龍江之上,他便察覺到,自己若是勃發生機回複青春之後會有危機感。


    雖然隨著他氣脈凝練近乎完成之後危機感大大降低,但他卻又不想節外生枝。


    青春也罷,年老也好,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他的氣息雖然回落,但數百丈廢墟一般的大地,已經橫屍在地的豐青玄以及那散發惡臭的深坑,卻讓任何人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隨著他踏步而來,俠義門前的諸多武林人士都心中驚懼,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更有甚者,遙隔數百丈都不自覺的退後幾步。


    他們可沒有忘記,這老道士可是擁有奪靈魔功,被稱之為血魔,曾有過屠戮數百武林人士事跡的蓋世凶人。


    隻是,直到安奇生走到近前。


    上千武林中人固然心思各異,卻也沒有哪怕一個人敢於刀劍出鞘,更沒有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生怕引來他的注視。


    偌大的俠義門前,數十裏廣闊平地,數千持刀跨劍的武林人士。


    以及一踱步而前的白衣老道。


    一時間宛如一幅凝滯的畫麵。


    說不出的和諧。


    又,說不出的好笑。


    抱著孫恩頹然坐著的雲東流心中更顯黯淡。


    這些人為何便敢對他師尊冷嘲熱諷,大聲聲討呢?


    要知道,他老師若是出手,在場除卻安奇生之外,任何人都難逃一死。


    他心裏當然明白是為什麽,但越是如此,他心中便越是迷茫。


    自己曾經做過的,自己老師如此多年來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雲大俠。”


    安奇生踱步至雲東流的麵前,見他神色恍惚,不由的喚了他一聲。


    四周本來有諸多人圍著雲東流怕他逃走,但隨著他踱步而來,早已遠遠退開。


    離得最近的,也有二十多丈。


    “道,道長?”


    雲東流掙紮著起身,苦笑一聲:


    “您不要叫我大俠了,如今的我,有什麽臉麵.......”


    “你看。”


    安奇生卻不管這麽多,神情淡漠,於千百目光之下,徐徐一指四周所有武林人士,問道:


    “雲大俠,你看這俠義門門前人影重重,其中幾位是人,幾隻是禽,幾頭是獸,又有幾個,禽獸不如?”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正好讓在場所有武林人士清晰聽到。


    他並未隱藏話語之中的嘲諷,讓一眾武林人士全都神色變化。


    聽聞他將他們比之禽獸,他們如何能淡然處之?


    有人聞言心中發怒,有人苦笑,有人畏縮,更有人心中不快,但無論他們是何心思,隻要一抬頭,看到那垂垂老矣的白衣身影。


    一腔話語便付之風雲散去。


    君子欺之以方,魔頭又待如何?


    隻得忍他一時罷了。


    古往今來多少魔頭,又有哪個能逍遙一世?


    有人心中發狠。


    “什麽?”


    雲東流一怔,不知安奇生想說什麽。


    但還是接下了話音:


    “在下不知,道長以為呢?”


    他此時心神俱亂,但除卻自己之外,也恨這諸多武林人士。


    他俠義門數十年來與人為善,他們前來,付出一切以招待,卻麵臨著重重惡意,讓他如何能夠釋懷?


    “依老道來看。”


    安奇生牽著孫恩的小手,不疾不徐的向著俠義門前走去。


    所過之處,氣息靜謐。


    他的眸光開合之間,在無人可見的視角深處,宛如夜空一般幽寂的黑暗之中,赫然有千多枚閃爍著光芒的‘星辰’閃爍著緩緩成型。


    隨著他精神的不斷增長,早已不是當年存儲數十精神烙印便不堪重負之時了。


    以他如今之精神,心誌,千人萬人的精神烙印,也可一並承受了。


    此地匯聚的,各門各派,各種高手超過千五之數,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場‘盛宴’。


    自然,不會放過。


    “俠王爺一生磊落,恪守本心,始終如一,不但是人,更是個大大的好人。”


    安奇生目視雲海天,微微點頭。


    “老哥謬讚,愧不敢當。”


    雲海天輕咳一聲,麵上赤色不退,卻浮現一抹苦笑。


    他是為數不多知曉安奇生很多事跡之人,雲東流帶著二小來俠義門,自然也將其中隱秘都告訴了他。


    自然他也知曉,安奇生並不是江湖上傳言的那般。


    “當得。”


    正門之前,安奇生眸光平淡,轉而看向不遠處一人:


    “南宮慶?你有狂俠之稱,為人雖然偏執,卻也算的上個人。”


    “老夫活了七十多年,倒還是頭一次被人評價還算個人。”


    南宮慶的麵色不虞。


    他本身還對安奇生有些好感,但見他如此言語,心中自然不喜。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看的後者心頭發毛,才偏移視線,看向雲東流身後的一眾弟子:


    “恪守本心,踐行師道,頗有乃師之風,算的上好人。”


    雲東流亦步亦趨的跟在安奇生身後,低著頭不敢看一眾師兄弟。


    但聽聞安奇生此言,還是忍不住心中歡喜。


    他可是記得,自己在這位道長眼裏的評價,也是‘好人’。


    這個說來會被很多江湖人不屑的稱呼,在這位道長的心裏,卻似乎是一個極高的評價了。


    “你,侍奉雙親,照顧妻兒,友好鄰裏,卻輕慢他人,算計他人財富卻不豪奪,算的上禽之一字。”


    安奇生看了一眼一位提刀的低矮漢子。


    那漢子麵色一變,拱拱手,哼哧哼哧幾聲,還是悶悶的應下:


    “多謝前輩點評。”


    “虎毒不食子,除此無所不食!”


    安奇生看向一麵色陰鷲的男子,開口道:


    “你既殺相鄰,又為禍一方,除卻子嗣老母外,妻妾不如衣,視人如血食,算得上獸字!”


    那人牙齒咬得直響,一言不發的拱拱手。


    俠義門前,萬籟俱寂。


    唯有一道低沉的腳步聲以及時而響起的點評聲打破沉靜。


    一眾武林人士心中詭異之感越發深了,完全不知這魔頭想要幹什麽。


    被他成為人者心中不喜,被人稱之為好人的一臉古怪,被其稱之為禽的,臉上有怒,被其稱之為獸的更是心懷不忿。


    但見他似乎無有動手的意思,一眾地榜高手更是不言不語,他們自然也不敢發作。


    在他們看來,能夠逼得一眾地榜高手不敢應戰,攪的俠義門一片混亂,甚至暗算了俠王雲海天的那紅衣女子已經是頂尖高手了。


    但如此高手也不過被隨手拍死,他們哪裏敢主動造次?


    安奇生的動作很快,或者說,點評的並不多,是以,很快的便一一掃視過了眾人。


    他如今心念無比強橫,入夢甚至不需凝神,一眼掃過便可洞察其大致人生,每每精神烙印成型便點評一人。


    自西到東不過千丈距離,片刻時間,已經對於在場近兩千人的生平了然於胸。


    呼~


    至此,安奇生止步,淡淡回應雲東流的問題:


    “此番走來,門前人有一百三十六,禽有三百二十一,獸有二百七十二。”


    不等雲東流回話,轉而看向剩餘所有人:


    “其餘者,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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