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嘯堂中,諸多武林人士仍舊起著哄,讓說書人繼續說。


    但白袍道人立於櫃台之外,長槍杵地,卻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樣。


    甚至於幾個小二來去匆匆,從他身邊走過,都沒有發現他。


    鐵山捕頭出身,觀察力十分敏銳,一下便發現了不對。


    心下不禁駭然。


    這又是什麽武功?


    “這幾個月來沒什麽事情吧?”


    安奇生微微一笑。


    “卻也沒有什麽大事,不過您曾經指點過做菜的幾個廚子,死了兩個,我已為他們安葬,報了仇。”


    鐵山起身,看了一眼恍若未覺的眾人,緩緩道:


    “殺他們的,是南梁大戶人家下麵的管事........”


    鐵山歎了口氣。


    世間從來人吃人,大魚吃小魚,大戶吃小戶,小戶吃絕戶,從來如此。


    沒有足夠的力量,給你萬貫家財,也守護不住。


    “看來他們沒有聽我的。”


    安奇生笑容消失,微微搖頭:


    “將他們家小照拂好吧。”


    關閉仰嘯堂之時,他已經將一眾廚子小二安置好,若自己不出來賣弄自然不會有人找得到他們。


    可惜......


    安奇生隨手掏出一些一疊銀票:“我準備修一間道觀。”


    “這麽多?”


    鐵山瞥了一眼那麵額最小千兩的厚厚銀票,不由的心頭一震:


    “道長是要開宗立派了?卻不知要在何處?”


    “原本在哪裏,如今仍在哪裏。”


    安奇生看了一眼酒樓中忙碌奔跑的小和尚六明,這小和尚騎乘蛟龍而來,卻是被他安置在了仰嘯堂。


    “黑山?”


    鐵山微微一愣。


    以安奇生如今的武功修為,大可選天下名山開宗立派,黑山高不過百丈,雖然背靠華衍山脈,但卻著實不算什麽好地方,比之蛇王山還不如。


    他能猜測到安奇生可能會開宗立派,但選擇這裏開宗立派,倒是讓他都沒有想到。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安奇生卻不在意。


    “不錯,山不在高。”


    鐵山不由點頭。


    以安奇生此時的武功修為,無論選在哪裏開宗立派,都絕不缺拜師學藝者。


    “隻是,如今天寒地凍,想找人修山門,隻怕不容易.......”


    鐵山又道。


    隆冬之時,又有大雪,黑山雖然不到百丈高,但到底是山,想要修山門,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的。


    “這些錢,是讓你買一些原料,並非請人修建山門所需。”


    不想,安奇生卻隻是搖頭。


    天寒地凍,尋一些普通人登山建道觀,那是殺人,他自然不會為之。


    雖然,隻要有錢,這天下多得是不怕死的普通人。


    “那道長的意思是.......”


    鐵山皺眉。


    安奇生淡淡一笑,掃視了一眼酒樓之中的諸多坦胸露背的江湖豪客:


    “冬日空閑,這些朋友遠道而來,想來也不在意搭把手。”


    鐵山看了一眼大堂之中觥籌交錯,嬉笑怒罵的一眾武林人士,心中不由為他們感覺到悲慘。


    習武之人,也不是都不怕冷的........


    .........


    大日初升,天地間一片蕭瑟。


    寒風呼嘯,雪花紛紛灑灑。


    而王權山上,卻熱火朝天,數千人影穿行在風雪之中,奔走在已經重新鋪徹整齊的山道之上。


    或有人肩抗巨木,踏步如飛,或有人抬著千斤巨石,直奔山上。


    而山下,更是車馬如龍,不知多少馬車在風雪之中運送貨物。


    “老頭子活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有押送貨物的商人看著王權山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以及已經初現輪廓的山門,不由的心有感歎。


    武林中人身懷內力,即便算不得什麽高手,兩臂也有千斤之力,更不懼風寒,一人比起百人幹活都要快的多。


    一塊千斤巨石,要運上數十丈的山頂之上,換成普通人,要耗費多少時間?


    而此刻,兩個人來回一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正因如此,這才不過短短十日,這山,已經是大變樣了。


    “這位到底是什麽人?能馴服這些桀驁不馴的武林中人,為其修建道觀,山路?”


    有年輕人緊了緊衣衫,小臉泛白。


    “不知道,這些武林人士守口如瓶,隻怕是個不得了的高手。”


    那老者搖搖頭。


    不止是這爺孫兩人,其他運送各種貨物的車隊之上眾人,也皆是咂舌不已。


    這樣的效率,堪稱無敵了。


    便是有人曾經參與過朝廷修建城池的大工匠,也沒有見過這般效率的。


    呼呼~


    王權山巔,風雪呼嘯。


    但出乎山下之人的預料,風雪之中的山巔,卻沒有想象中的寒冷,甚至於,連積雪都不曾存下。


    一旦走到山巔,更能感受到撲麵而來的熱浪。


    一眾武林人士在漸漸成型的道觀山門中忙碌不堪,一個個汗流浹背。


    他們一邊忙碌,一邊充滿敬畏的看向山崖邊緣處,雲霧之中並肩而立的兩人,準確說,是那位白袍道人。


    在他們眼中,這道人宛如一輪大日在燃燒,滾滾熱浪自他身上擴散開來,炙烤的整個山巔宛如夏日一般,冰消雪融。


    更讓他們震撼的是。


    那熱浪之中,好似散發著一種極為奇異的氣場,極大的緩解了他們的疲憊,甚至於,讓他們有增益體力的功效。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操勞十日,他們隻覺自己無論是內力,還是體魄,都有了不小的長進。


    “早知兄長有此手段,我也不必如此匆匆而來了。”


    俯瞰滿山人影,雲海天微微感歎。


    他自中州率諸弟子門人前來,便是為了幫安奇生修建山門,不過,來了之後才發現,似乎自己沒有多大用武之地。


    “雲兄說的哪裏話?”


    安奇生負手而立,聞言微微搖頭:“這些烏合之眾,如何比得上雲兄弟子們?”


    安奇生說的不是假話。


    當世之中,論起修建城池,堤壩,水利等建築,自然是大豐朝廷第一,開山鋪路,卻是皇覺寺第一,俠義門雖然比不上這兩者。


    但偌大俠義門,本來就是雲海天率領他的弟子門人數十年如一日開辟出來的,自然經驗豐富。


    前後不過十日,山門便初見輪廓,其中自然有他們的功勞。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安奇生所修之道觀,並不大。


    莫說與皇覺寺的山門相比,比之俠義門也差的遠。


    “能有些用處就好。”


    雲海天笑了笑,看向安奇生,微微有些豔羨:


    “兄長已經融兵入體,隻差熟悉靈性便可陰神出竅了吧。”


    在他的感應之中。


    此時安奇生整個身體宛如初升之朝陽,散發著無窮無盡的蓬勃活力,分明是神強橫到極致的表現。


    甚至於,他隻是靜靜站立於此,氣場便覆蓋了整座道觀。


    這樣的‘神’,他都感覺到震驚。


    “雲兄法眼無差。”


    安奇生微微頷首,眸光幽深。


    精氣神本就是相輔相成之物,他的體魄強橫無比,自然會反補靈魂,讓他的‘神’日益強大。


    這一點,此界所有人都不能夠與他相比。


    隻是,他卻並不想如此突破。


    “神脈有陰陽兩道,太陰無極與太陽無極,這兩條道路相傳皆可通向天人。豐都之戰後,我已可隨時陰神出竅,,隻是,卻不想如此糊裏糊塗的做出選擇.......”


    安奇生看向雲海天,緩緩道:


    “雲兄對神脈也有諸多理解,應當知曉,人‘神’本有陰陽之分,陰之中永遠藏有一點真陽,陽之中也永遠藏著一點真陰!


    陰神出竅經受雷霆洗禮,其本身便是要洗去其一,以陰神硬抗雷霆洗禮,因雷霆至陽,一旦洗滌,真陰便被排出,真陽被點燃,這條路,被稱之為太陽無極,或者至陽無極。


    而以神兵引動雷霆,因有神兵護持,洗滌不得徹底,反而人神之中陰大過陽,以陰驅陽,點燃真陰,這便是太陰無極,或者說至陰無極。


    這兩條路,的確沒有高下。隻是一般人沒得選,自然選擇太陰無極之路。”


    “太陰無極與太陽無極.......”


    雲海天心頭震動,麵色就是一變:


    “兄長難道是想走太陽無極的道路?”


    “雲兄以為如何?”


    安奇生微微一笑。


    他的‘神’日益增長,遠遠未到極限,未必便不可能硬抗雷霆洗禮。


    這一過程對他人來說,隻有一次選擇機會。


    而身懷入夢之能,他可以一次次嚐試,千次萬次嚐試,危險遠遠沒有雲海天想象的那麽大。


    “太陰太陽無有高低,兄長走太陰之道十拿九穩,又何必冒此巨險走太陽之道?”


    雲海天擺擺手,十分不讚同。


    以陰神承受雷霆洗禮,可比以神兵避劫要危險的太多了。


    前者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而後者縱然失敗,也不過如他一般‘神’受創,止步神脈,不至於身死魂滅。


    若是太陽至極強於太陰至極,也就罷了,還能說安奇生是為了追尋更強的力量,但兩者根本無有高下之分,又何必冒著身死魂滅的危險,強走太陽之道?


    “自然不是。”


    安奇生微微搖頭:


    “正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又何必強分什麽太陰太陽呢?”


    “一陰一陽謂之道.......”


    雲海天咀嚼著這句從未聽說過的話語,心中微微震蕩:


    “兄長之意是.....”


    “陰陽合一。”


    安奇生眺望雲海翻滾,神色恬靜:


    “是為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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