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山的壽宴,隨著這一戰的落幕而落幕。


    諸多武林人士各懷心思散去,也有不少人留棧不去,盤亙於附近,因為諸多兵主尚未離開王權山。


    王權山後的空地之上,有一石桌,石桌立於懸崖前不遠,是安奇生平日靜坐之後,喝茶下棋之地。


    此時,幾人相對而坐。


    “這茶是取自後山我師尊靜坐之畔的兩株茶樹,水,是自群山之中引來的清泉水,燃清香木以煮,世間一等。”


    張昊昊著白色道袍,輕笑著為幾人一一倒上茶水:


    “雲師叔,燕師叔,劉大人,王幫主,你們嚐嚐如何?”


    水氣嫋嫋,茶香撲鼻,聞之讓人心曠神怡。


    “好茶!”


    燕狂徒輕嗅,微讚:“這茶樹長於王權道兄悟道之地,其天生便有三分道蘊,其色澤清香,當世難尋。”


    他是個懂茶的。


    雖然天下人都以為他是個武夫,然而身為大龍門主,他自然不止是個武夫。


    人,在沒有了生活的壓迫之後,活的必然精致。


    “的確是好茶。”


    劉延長微微頷首。


    王權道人的體魄心靈超凡入聖,其自身氣場神異無比,但凡處於這個氣場之中,都會得到莫大的好處。


    人如此,鳥獸如此,花草亦然如此。


    這兩株茶樹本是凡品,但因距離安奇生近了,便成為了極品。


    正如這張昊昊,曾經根骨天資一般,但此時見得,短短數年就已經有了脫胎換骨一般的變化,整個人通透無比,散發著無比清澈的氣息。


    比起薑婷婷,燕開宇,還有那個油滑的六明還要更類王權道人。


    此時看來,張昊昊也罷,燕開宇,薑婷婷也好,武功雖然不如孫恩等六人,卻似乎更為沉穩通達。


    不說多麽驚才絕豔,作為門派的繼承人,卻是足夠了。


    “茶水是好,卻總是缺了點滋味。”


    反倒是雲海天與王降龍,卻沒有多大感覺,隻覺茶水再好,也不如酒水來的有味道。


    雲海天更是直言:


    “張小子,你師尊藏的酒呢?快去給老夫取兩壇來!”


    “雲師叔,你可莫要為難弟子了。”


    張昊昊輕笑搖頭:


    “師尊藏得東西,天下誰能尋得到?”


    “這倒也是。”


    雲海天有些可惜,仰嘯堂的美酒天下一絕,但比起安奇生那些酒,可就又差了不少了。


    王降龍看了一眼不遠處並肩而立的沐輕流,孫恩,五靈城等六人,問道:“道長人在何處?說要請我們喝茶,如何怎麽不見了人影?”


    其他幾人也都看向張昊昊。


    “諸位前輩有所不知,這幾年來,我師尊每日裏總有一個時辰要去山後,風雨無阻.......”


    張昊昊說到此處,臉上有些古怪,頓了頓,才道:


    “具體的,還是等師尊來了再說吧,弟子實在說不好.......”


    “雲兄卻是又惦記我那幾壇酒水了?”


    一聲輕笑未落,安奇生已經來到眾人之前。


    他仍是一襲白色道袍,一手捧著一壇酒,另一隻手,則托著一個木盆,隱隱有香氣散逸開來。


    “道兄知我。”


    雲海天笑了一聲,接過安奇生手裏的酒壇,隨手一震,震開封口,酒香頓時彌漫。


    不遠處的孫恩等人,也都不由的看了過來,聞到了酒香氣。


    雲海天為眾人一一倒了一杯酒,向著孫恩幾人一招手:


    “小子們,過來些,站那麽遠做什麽?我們這些老家夥還能為難你們不成?”


    孫恩幾人也不懼怕,便走了過來。


    張昊昊看了一眼這幾個比自己還要小,武功卻比自己都要好的少年們,微微拱手:


    “諸位兄台,請了,孫小弟,你也別客氣了。”


    “昊哥。”


    孫恩臉上浮現一抹笑容。


    他與薑婷婷,張昊昊的關係頗好,幼年時相處,張昊昊還頗為照顧他。


    “沐小子,你家大爺爺求仁得仁,無所怨,你當記住。”


    燕狂徒卻是看向了一旁麵有悲痛的沐輕流,冷聲告誡一句。


    他並不怕沐輕流報仇會傷及安奇生,而是不想著他將萬劍山莊拖入泥沼之中。


    以安奇生今時今日之實力,萬劍山莊不會是對手。


    “燕門主放心。”


    沐輕流麵色木然,聞言也隻是點頭:“大爺爺為道而逝,我自然明白。”


    燕狂徒麵色稍緩,又見他看向安奇生,再度開口:


    “隻是劍二十三,威力不僅如此,他日輕流若是武功大成,必當持劍二十三向道長討教!”


    “哦?”


    幾人麵色皆是微變,安奇生卻是抬手,止住了欲要說話的燕狂徒,淡淡一笑:


    “希望真有這麽一天。”


    沐清豐的劍二十三,是他平生所見最強之劍法,兩人交手後,這一劍,自然也成為了他的底蘊。


    隻是沐清豐這一劍未盡全功,否則,必然是天人級數。


    他雖然不貪念劍法威力,但能得見後輩將此劍完善,那自然也是極好的。


    “坐吧。”


    安奇生放下木盆,擺了擺手,道:“昊昊,你也坐下吧。”


    原本的石桌自然不夠這麽多人坐,還是張昊昊取了一套桌椅前來,眾人才皆落座。


    “道長,你這是?”


    落座之後,幾人目光全都落在了那木盆之上。


    木盆微微散發著熱氣,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飄蕩,幾人感知都頗為敏銳,隱隱能感覺到靈氣。


    這是藥膳?


    “這幾年靜極思動,在山後開來一畝山地,種了些東西,培養的數年,今日剛好有了成果,卻是沒有趕上壽宴。”


    安奇生彈了彈衣衫上並不存在的泥土,隨手解開了木盆的蓋子:


    “幾位倒是可以嚐嚐。”


    “這是......粟米?”


    “不是藥膳?”


    “道兄種的是糧食?”


    一見木盆之中粒粒分明的糧食,幾人都是一愣。


    他們本以為是藥膳,亦或者是其他什麽藥材,卻沒想到,居然隻是粟米。


    粟米,是大豐民間的主食之一,是最為普通的糧食,除了產量大一些之外,無論是口感還是其他,都很差,是窮人家才吃的東西。


    一愣之後,幾人反應過來:“道長,這粟米可是有何玄機?”


    粟米幾人自然不是沒吃過,隻是,尋常的粟米值得王權道人這樣的天下第一人,數年如一日的照看?


    “這粟米,是有些不同。”


    安奇生微微頷首,示意張昊昊為在座之人都乘上一碗。


    民以食為天,習武之人同樣如此,甚至於比起普通人,習武之人的需求不但更大,還會更高。


    無論是換血之前,還是換血之後,乃至於氣脈凝成,神脈鑄就,都是不可能辟穀不食的。


    天地靈氣固然無所不在,神脈更是可以撼動天地靈氣,焚山煮海,開山斷江,然而,這不代表,人可以食氣而生。


    雖然前世有過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的說法,但久浮界,無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便是此時的他,也辦不到。


    人有五髒六腑,消化係統,以食而生,以食而活,這是無數萬年所養成的結果。


    不會因為你練了武功,就改變這一切。


    “這粟米......”


    一眾神脈大宗師,以及幾尊未來的兵主端著碗,都有些出神。


    他們的感官都不是尋常人可比的,無需入口,他們已經能夠感覺到其中的不同,這個不同在於,這粟米比之於尋常的粟米,蘊含著更為精純,溫和的靈氣。


    吃了一口,幾人的眼神不由的皆是微微一亮。


    “這米,長久服用,比得上尋常丹藥了,而且,更容易吸收,常食此米,內功進境隻怕要快上許多!”


    王降龍麵有驚容,心中震動。


    這粟米的藥效並不強,充其量隻比得上最為普通的丹藥,但是,藥不能多吃,而飯,卻頓頓不能少!


    這樣算起來,簡直比丹藥強太多了。


    其價值之大,隻怕比各個門派的秘傳大丹還要來的珍貴了。


    畢竟秘傳大丹來回不易,而這米,隻有有尋常粟米十分之一的產量,那也是無比驚人的。


    “這粟米,道兄是自何處尋到的?”


    雲海天也有些動容。


    其餘幾人也都看向安奇生,他們無一不是人精,瞬間便想到了這米問世之後將會帶來的巨大改變,也都明白了這米的巨大價值。


    倒是孫恩幾人,雖然也覺得有些驚異,卻也太過在意。


    畢竟,他們向來是不缺丹藥的,甚至於沒有丹藥,他們的內力修持之速,也遠超尋常人。


    有沒有這米,差別都不大。


    “非要是天地生成嗎?”


    安奇生微微搖頭。


    自來久浮界,他最為感興趣的,就是天地靈氣這一玄星前世根本不存在的奇異靈氣,沒有之一。


    久浮界天地靈氣充裕,萬物皆有靈氣存在,但萬物靈氣皆有多寡。


    隻是尋常人隻會去尋天地靈氣更多的天材地寶,珍稀靈草,藥材,卻沒有想過,如何締造天材地寶,珍稀靈草。


    這,就是思維眼界的不同了。


    “不是天地生成?”


    聞言,雲海天似有所覺的看向了酒桌上的茶水。


    其他人也都微微想到了此點。


    劉延長率先開口:“道長,這米........”


    “可以作為種子。”


    安奇生微微頷首,卻又補了一句:


    “不過,隻局限於一次,收獲之後的粟米,無法栽種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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