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縹緲而蒼涼,似曆經無盡歲月洗禮,充斥古老之意。


    其音未見得高,但卻無法被人忽視。


    安奇生凝望天劫源頭,眸光微微一動。


    恍惚之間,似從這一道聲音之中感知到了無數畫麵。


    萬裏汪洋之側,小小漁村之中,有嬰孩懷抱日月而生,太陰太陽齊握,一日裏驚動諸多門派......


    少年學藝,不拜宗門,不求老師,法效天地,行走天下,感觸萬法......


    化名‘王權道人’遊曆紅塵,走九州,踏四海,尋覓前人蹤跡,留下一處處遺跡......


    道有成就,就已橫掃同階,似出道來就已無敵......


    .......


    平平靜靜的一道聲音,似蘊含著無盡畫麵。


    安奇生眸光一動間,似乎就感知到了其一生,從其降生,到橫掃無敵,從一手策劃引導天地異變,逆而成道,直至晚年盤坐山巔,凝望遠古與未來。


    諸如種種,不一而足。


    似一切都在一言之中。


    呼呼~


    紫電雷龍繚繞之間,一襲青衫現身雷海,氣息沉凝如海,眸光清澈卻比星海更為絢爛。


    其人氣息強絕,更無掩飾,儒雅的身形之下,似蘊含星海之險。


    廣龍?!


    青衫人負手而立,卻自有一股蒼茫浩蕩的至尊氣息彌漫天地,透過雷海傳蕩大千,橫掃無涯。


    “廣龍......”


    星海某處,永生門主眸光震動,心中卻又冷冽生出,卻又帶著一絲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忌憚。


    “廣龍至尊,竟真的還在世嗎?”有老一輩的高手身心顫栗,難以自持。


    “廣龍至尊啊!”


    能夠看到天劫雷海的都是高手,可哪怕是強如帝彌陀這般封王門檻前的高手,也都色變。


    人的名,樹的影!


    有關於這位廣龍至尊的傳說太多太多了。


    他歸攏九境,開服氣,外景二境,造福無數修士,有人說他橫掃無敵,成道之前已無對手。


    有人說他一手平定了中古之後長達百萬年的動蕩歲月,更有人將其與人族最為絕巔的九人並列‘大天尊’。


    這是至高的尊稱!


    作為距離如今最近的至尊,他的傳說太多太多了。


    “的確是許久不見了。”


    安奇生也是喟歎一聲。


    於他來說,久浮界已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對於龐萬陽來說,更是數萬年之前了,這個時間,算得上許久了。


    哢嚓~


    雷海之中,又有著閃電劃過,帶著極致滅殺之光,似要滅殺大敵,也似要催促。


    安奇生恍若未覺,太極加身萬法不侵,任由雷音滾滾,卻無一縷電光可及其身。


    廣龍,亦或者說龐萬陽卻是微微皺眉,輕斥一聲:


    “呱噪!”


    呼~


    似言出法隨,天地景從。


    一言未落,這滾滾縱橫不知幾千幾萬裏的天劫雷海竟已失其聲,失其動,刹那而已,已好似凝固,熄滅了一般。


    再無半點聲響。


    “最初,我本以為你會隨我而至,後又以為你如那大宇,其他兵主一般,是上界投神意尋長生的至尊化身,直至成道,才在未來捕獲有關你的痕跡。”


    龐萬陽目視安奇生,淡淡開口:“若不知也罷了,既知了,不與你見上一見,總歸是心有遺憾。”


    天劫雷海之中,麵對許久不見的故人,龐萬陽平靜訴說自己的經曆。


    這,是他於數萬年前留下的一道烙印。


    所為的,就是借天劫之力,與數萬年後的安奇生見上一麵。


    “當年生死戰,我得你之助破碎天門而來,又得你太極啟發,不道謝一聲,卻是說不過去。”


    龐萬陽正色說道,絲毫不在意天劫氣息的催促而暴動。


    數萬年前他就料到安奇生會來,也懂得其渡劫,天劫必會引其道蘊痕跡,是以留下這一道烙印。


    直接奪了天劫虛影,橫跨數萬年,終於見到安奇生。


    “各有所得,說誰多誰少,就沒有什麽意義了。”


    安奇生不以為意,若所所得,萬陽界中他自龐萬陽身上所得也很是不少了。


    乾坤圈不說,龐萬陽的一身傳承,放眼古今三千萬年,也是絕對的巔峰,是繼往開來的大成者。


    沒有客套,安奇生直接開口問出心中所疑:


    “諸兵主果是來自此界嗎?”


    自知曉萬陽界就是久浮界‘天門’之後的‘仙界’,他自然也是有著諸多尋覓,可惜,時隔久遠,又有著人特意掩蓋,所知不多。


    “雖覺有些無趣,但事實如此。”


    龐萬陽一拂袖,自有滾滾雷霆呼嘯而至,於兩人身前化作兩方道台,他盤膝而坐,與其縹緲而又蘊含道理:


    “誰又能知道,我才是久浮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破碎天門’者呢?”


    龐萬陽似有感歎。


    久浮界三萬年,八大兵主,十大天人,代代兵主傳承,直至三萬年後他所在的時代,有著不少的飛升傳聞。


    他本以為自己是最後一人,卻哪裏想到,自己才是久浮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人。


    “諸至尊傳道下界,不該無因吧?”


    安奇生也盤坐於道台之上,與龐萬陽相對而談。


    這個場景祥和而又詭異,看的所有人心生古怪。


    古往今來數千萬年,何曾有過這般渡劫的?


    天劫雷海之中論道前至尊?


    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可卻真的發生了。


    “有過猜測,或許與‘天’有關,祂,似乎有著微妙變化,在渴求著什麽,但具體,我也所知不多。”


    龐萬陽微微搖頭:“隻知道,諸位至尊此舉,也是在追尋長生之道。”


    自飛升此界,尋覓安奇生的過程之中,他有過諸多收獲,也有著諸多猜測,可天意自古高難問,他也難以驗證自己的想法與推測。


    “長生嗎?至尊,本也有著長生根基。”


    安奇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們,是否有成功?”


    歸一封侯,通天稱王,通天已是此界修行之極限,欲更進一步成為至尊,必要以人心壓服天心。


    將自身之道刻入宇宙天地之中。


    這一步,已非是尋常意義上的修行,而是無上意誌的磨練,到得這一步,其意誌已有不滅之雛形。


    長生的一切條件,皆已具備。


    某種意義上來說,活到三心藍靈童所說幽林大界,巫神界那般的‘十二萬九千百億’年或許有難度。


    但怎麽也不可能隻有短短數萬年壽元。


    很顯然,早在無數萬年前,就已有至尊察覺到了不對,並且付之於行動。


    久浮界的‘天門’或許是‘天’所開,其中傳法傳道的,卻是萬陽界上古,甚至遠古的至尊。


    好比‘大宇至尊’,‘破日至尊’‘斬天至尊’等等存在,他們或許不曾攜帶本體之力。


    可他們的意誌,他們的才情,注定他們哪怕一無所有,也能攀升至一界至高了。


    “或許有,或許沒有。我遙望未來,俯瞰過去,曾見諸皇尊痕跡,可他們終究不會再回來。


    至於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群似人似鬼的怪物罷了。前人殺了一批,我宰了一批,或許還有漏網之魚......”


    龐萬陽漫不經心的掃過星空,縱使一縷氣息,似也能俯瞰星海,讓星海某處,重新鑽進銅棺之中的永生門主都心頭一跳:


    “雖失了天心,但到底曾經有著榮光,你或可試手一二。”


    “大敵不在此時,而在未來。”


    安奇生神色平靜,凝視龐萬陽:“聽聞道壓天心者,可窺探未來,洞徹過去,你可曾看到未來有著什麽大敵?”


    人心壓天心,比之通天要更進一步,如握天之權柄,以此為憑依可以洞察的東西必然極多。


    “道盡之時,我曾凝望未來,會看過去,古今三千萬年,堪稱敵手者有著不少,若說大敵......”


    龐萬陽微微沉吟,似有所得:“除你之外,不作他想。”


    這非是誇耀,更不是自矜,龐萬陽說的很認真,安奇生聽的也很認真。


    “過去不可改,未來無定,你所見與我所見,或許並不一樣。”


    最終,安奇生喟歎一聲:


    “終歸要自己去看上一看......”


    龐萬陽此人唯我無情,在任何人看來或許都顯得不近人情,可這樣的人,卻也根本不屑於說謊。


    他卻是知道,他的確是沒有看到自己所見的一角未來。


    “若你我所見,相同呢?”


    龐萬陽神情有著些微變化,意猶未盡,卻沒有明言:“你要小心‘熵’,混亂侵襲之下,縱至尊亦會入魔......”


    “入魔?”


    安奇生本不在意,心中卻有著靈光一現,猛然間,想起了夢回春秋之時老聃的批語。


    ‘斬盡欲魔方成神胎’?


    “本還有著與你交手論道的心思,可你尚且有著麻煩,我也就不給你添亂了。”


    龐萬陽長身而起,青衫與長發一並舞動,凝望安奇生,身形卻緩緩透明,直至消失:


    “天地雖寬廣,卻也未必沒有再見之日,至那一日,你我或可試手一二,以全我多年夙願......”


    餘音嫋嫋於雷海之中久久不散。


    安奇生盤坐道台之上,凝望許久,直至一道驚雷炸響耳畔,才回望天劫正中。


    哪裏,有著水波流動,潺潺之聲不絕於耳,微弱的白光閃爍,卻比雷光還要璀璨。


    在安奇生的目光之下,那白光退去,顯現出一卷破碎斑駁而又蘊含無盡道理的古老畫卷。


    “道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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