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哢~


    林伯尋緩緩捏拳,五指間傳出虛空不堪重負的呻吟之聲,體內磅礴已極的力量幾欲噴薄。


    “一鱗之力已然如此,一蛟,一神,一龍,甚至一人之力,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灰白的眸子透過車窗望向翻滾雲海,林伯尋心中自語,卻又有著疑惑:“大自在,你曾說,若得一鱗之力,我壽可過千,為何我的壽元並無增長?”


    腦海之中,漠然之音隨之響起:


    【你年不過三十,尚有百年可活,何必急於提升壽元?力不如人,縱你有萬載壽元,也可能被人反掌所滅!】


    【如被你咒殺的甲士,人人壽有三百又如何?長生,非是不死!極致的力量,才是長生的基石。】


    林伯尋眉頭舒展,心中釋懷:“你說的不錯,力量,才是一切。”


    一蟲之力已可匹敵百人,一鱗之力更可催城破軍,一騎當萬,他能在短短時間裏提升至此,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隻是可惜了那些護衛,他們,也算忠心耿耿了......”


    林伯尋微微歎息。


    他非此界之人,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些甲士陪伴他二十年許,就這般被他一一咒殺,心中自然不會毫無波動。


    【大千之世,弱肉強食!強者的王座,必是屍骨鑄成,區區千人算的什麽?外麵那人比你所殺千人的本源更強數倍,你不動手,已是婦人之仁了!】


    大自在的聲音漠然無情,更無絲毫起伏變化,冰冷如鐵石。


    “此去帝都諸事難料,留下方統領利大於弊。更不必說,方統領的修為,我此時也殺他不得。”


    林伯尋心下搖頭,沒有被攀升的力量衝昏頭腦。


    方山民金丹已成,念動間可催城開山,其力量不下一蛟,即便他對自己沒有防備,自己又有秘法,也難將其咒殺。


    【因為你尚未修持真正的神通,你所兌換的咒殺之法,隻是小道而已。若有真正的神通在手,越階而戰,不過等閑!】


    “真正的神通......”


    林伯尋微微搖頭,灰白的眸子之中,就有一縷流光顯化文字。


    這,是此時的他所能具現的唯一一道神通,是他戮殺了數千護衛才具現出的神通:


    【天命羅盤:具現所需源力99999點,等階要求一鱗】


    “天命羅盤......”


    林伯尋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灰白眸子中有著一方羅盤之影起起伏伏。


    【天生萬物,各安其命,有人生而王侯,有人地位卑賤,此,皆天命垂青也。天命羅盤,可窺天命,天命越厚重者,本源越強。】


    林伯尋沒有回答,羅盤入目的刹那,他眼前的世界再不是黯淡無光的灰白之色,世界,在他的眼中,變得鮮活起來。


    來此界二十多年了,他還是首次看到這個世界的顏色,一時之間,神情有些恍惚起來。


    “天命......本源......”


    林伯尋心中自語著,發動了天命羅盤之力。


    嗡~


    伴隨著一道嗡鳴,他眼前的世界再度變換起來。


    “這是......”


    林伯尋心頭一震。


    翻滾的雲海,散碎的陽光仍是之前顏色,可此時,他卻看到了,一道道顏色不一,或粗或細的的線條。


    那線條似無窮盡一般,斑駁繁複已極,不知從何而起,更不知去往何等高度。


    然而縱橫交織之間,卻在穹天之上,勾勒出了一方難以想象的巨大網絡!


    這就是天命嗎?


    林伯尋心中震撼,餘光一撇,卻看到了趕車的方山民,其頭頂,白霧翻滾,其間隱有一點微不可察的紅點。


    “白氣,紅氣?這是天命的多寡高低嗎?”


    林伯尋心中剛泛起疑惑,腦海中,大自在的聲音已然響起:


    【萬物皆有命數,縱不屬於這方世界的你,來到此界,也仍會有氣數在。天命之色有六,合為灰、白、赤、青、金、紫】


    【氣數盡灰者,若為草木,則為道旁野草,若為獸,則為人圈養之豬狗鳥雀,若為人,則是碌碌眾生,走肉行屍一般,渾渾噩噩半生,也未可見光。】


    【灰中帶白者,草木中之靈參良藥,獸中精靈,人中之傑。若從商,必聚家財,可成巨賈,若做官,可主政一方,若修行,也可有著成就。】


    【氣數純白者,可謂鍾天地靈秀而成,億萬中無一,無論做什麽都如有天助,若有機緣,可窺長生。】


    ......


    大自在洋洋灑灑,解說諸般氣數色彩所代表的東西。


    林伯尋或點頭或搖頭,隨其解說完畢,對於天命羅盤的理解更深,心下也十分了然:


    “方統領的氣數白中一點紅,按你所說,他居然有著上窺元神的可能?”


    他有些驚訝。


    方山民雖然是太子府門客,天資不算差,神通成就,但元神境界何其之高?


    莫說是自己,就是方山民自己也未必敢說有望元神。


    【殺他一人,如屠一城】


    大自在給出評價。


    “......不行,至少此時不行。”


    林伯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悸動:“若他真能成為元神的話,對我而言,或許是好事......”


    林伯尋心中有些警醒,大自在係統對於自己的影響太深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就忍不住想順從祂的建議,對方山民動手了。


    腦海之中的聲音不再響起,祂從來隻提建議,而不替宿主做決斷。


    沉默了片刻,林伯尋方才壓下心中躁動,溝通大自在係統:“你隻說了,灰、白、赤、青四色,金與紫還沒有說......”


    【天命羅盤所探之氣數,非隻一界,諸界都有共通之處。此界固然強絕,可金紫之色亦不過寥寥。未必見得到......】


    大自在的話至此,戛然而止,語氣少見的有著波動。


    後半句祂未曾吐露,但林伯尋卻懂了祂的意思,心中一震,卻也沒有再度詢問。


    隻是望向雲海之下的眼神之中不由的泛起一抹猩紅之色:


    “還不夠啊.......”


    ......


    “宇宙如羅網,萬物在其中,彼此交互運作,方才組成如今你我可見的這方天地,相比於天地,萬物太過渺小,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帝王將相......”


    “大勢如潮,滾滾往前,誰人能改?”


    煙雲樓三層,安奇生臨窗而坐,俯瞰喧嘩街道,感受著此城不同尋常的氣息,心有所感。


    這是一座古城,名為‘蒼鹿’坐落在幽州邊緣,是西北邊緣第一古城,相傳,此城歲月悠久更在大周,乃至前朝大夏之上。


    數萬年來幾度翻修,卻仍抹不去那一股曆史的厚重滄桑。


    古老,卻不代表衰敗。


    此城地處諸水交匯之處,東臨汪洋,南通渭蒼諸大河,是諸府漕運的重要中轉地。


    人氣,很足。


    人氣足,則百業生,環繞此城的諸多山川之中,宗門不在少數,其中,就有曾經混一門。


    此時天光黯淡,日近黃昏,街上來往行人卻仍不算少,各種叫賣,交談之聲仍不絕於耳。


    很是熱鬧。


    “人各有命,如何改易......”


    公羊焱憑欄眺望,聞言不由暗歎一聲。


    混一門曾經的駐地就在城外數百裏的首陽山中,他作為混一門的內務大總管,多年來,諸多采買都由他來辦,此城,他自然太熟悉不過了。


    曾幾何時,他還曾自命不凡,對這些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凡人不屑一顧,如今想想,又是何等可笑?


    莫說是他這般將將凝成金丹的修士,即便是元神大修士,就真個能把握自己的命運嗎?


    曾經他認為可以,可見過那躺屍星空的梵武道主後,他已不這麽認為了......


    “這酒,不錯。”


    兔八端著一杯酒,鼻頭聳動,神色陶醉。


    他身側,一襲綠衣,如三歲孩童大小的菜小白端著一杯水,像模像樣的嗅著,也奶聲奶氣的說著好酒。


    一隻獨眼小貓,懶洋洋的趴在他的肩上,有氣無力的打著哈欠。


    “客官,您的酒水齊了。”


    跑堂的活計放下酒水,心中腹誹一句,轉身離去。


    隻要酒水,不要飯菜。


    他跑堂多年,還從未見過這般古怪的客人。


    “萬物皆有命理,可這命理,卻未必是一成不變,古往今來,改易命理之神通並不算少......”


    安奇生自斟自飲,語氣莫名。


    “嗯?”


    公羊焱回首看向安奇生,微微一愣:“逆天改命......您不是說,大勢不可改.......”


    半年裏,他自安奇生處所學之功法自然不止是‘萬法四劫心聖功’,其中也有關於數算推演命理之神通。


    不過,有關於‘逆天改命’之說,這還是第一次。


    “對比山泉,瀑布已算極大,對比四海,江河也顯渺小,大與小,從來都是相對的。


    於宇宙天地而言,真正的大勢,僅有起源,演變,終結而已!其餘一切,又算什麽大勢......”


    輕輕轉動酒杯,安奇生垂眸長街,眸光晦澀難明:


    “是以,古往今來,逆天改命之人從來不缺,改易命理的神通,比比皆是!”


    “啪!”


    話至此處,安奇生落下酒杯,眸光開合之間,映出角落裏,一個背對眾人而坐,略顯佝僂單薄的身影:


    “聽聞閣下當年以數算稱雄,不知,可精通逆天改命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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