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鶴張了張嘴又閉上,想想自己和來喜公公也算無冤無仇,於是到底還是沒特別過分,隻是眼珠一轉,瞅著晏榕道:“沒了,你給我倒杯水吧。”桌上隻有一隻金盞。諸鶴也不明白晏榕究竟是有什麽毛病,那麽多杯盞不給自己用,就偏偏要自己跟他用一隻杯子。茶壺中的水不知是來喜什麽時候悄聲進來添的,還熱著。諸鶴眼瞧著晏榕從茶杯中倒了水進那隻金盞,然後先放在自己唇邊,試了是溫度,最後才向諸鶴送了過來:“不燙了。”晏榕極愛苦丁,可惜諸鶴嬌生慣養一點吃不了苦,於是晏榕便將苦丁戒了,換上了平日裏諸鶴愛喝的茉莉柚子茶。茶選的是今年新出最好的春茶,茉莉是宮人們一朵朵手剝出的花心幾瓣,就連柚子皮都是仔細去了外層的厚皮,隻取其中一層曬幹的,何其難得自不用說。茶色清淡,哪怕離得杯盞很遠,亦能聞到甘甜。然而諸鶴隻淺淺抿了一口,就掀起的偏過了頭:“好苦,你是不是沒放茉莉花?晏榕你好小氣啊。”晏榕自然知道懷裏的人在存心找茬,將杯盞重新放回桌上,耐心極了的看諸鶴一眼,溫聲道:“那孤給皇叔重新泡好麽?”諸鶴美滋滋的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好呀,你泡好喝一點。我覺得你就是睡了我就翻臉不認賬,連杯茶都不想給我喝了的人。”晏榕:“……”晏榕輕輕搖了搖頭,在諸鶴唇邊吻了一下:“休要胡言。”反抗又反抗不了,打也打不過,更何況昨天那麽親密的事都不知道做了幾次。諸鶴連反抗都懶得反抗,任由晏榕親好了坐回去,才慢悠悠的繼續了昨晚自己沒來得及說完的事兒:“對了,樓蒼的聖旨你讓來喜加急傳回去了嗎?”春茶茉莉和柚子葉都呈裝在不同的琉璃罐中。晏榕一一將琉璃罐從桌下的小抽屜中取出來,揭開蓋子,細致的按照諸鶴喜歡的口味給他調。此時聽到諸鶴再提起樓蒼,晏榕的神色終於較之前緩了幾分。他將茉莉花瓣碾細了些,用木勺舀進茶壺底,再鋪一層柚子,待滾燙的熱水衝入茶壺中,才微微笑了下,重新湊近諸鶴耳邊:“既是皇叔如此辛苦寫成的,孤自然不能辜負皇叔的辛勞。”諸鶴:“……”諸鶴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裏奇怪,正準備重新說明一下,便聽晏榕又肆意的補上了下半句,“隻不過那張聖旨上都是皇叔被孤弄時濺上去的水,孤怎麽舍得拿給他人觀看。所以孤親自謄寫了一張,此刻已經送往燕都了。”諸鶴:“……”若是晏榕不提還好,他一提,諸鶴便控製不住的想起昨天自己寫那張破聖旨時的場景,一時間臉色簡直難看極了。繚繞的香氣在壺角漸漸溢散開來。晏榕早已學會見好就收,重新為諸鶴斟滿了茶,柔和道:“皇叔不氣,是孤昨□□著皇叔的。皇叔若是還想罵孤,也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好不好?”諸鶴:“……”小兔崽子!!諸鶴在心裏大聲辱罵了晏榕一百遍,氣憤無比的將他手中的金盞截了過來,一飲而盡,然後翻臉不認人的將杯子塞回了晏榕手裏:“我要午睡了,我聽不到你說話,再見!”*自第一任開國皇帝太高祖建朝以來,大曆的城池版圖便在不斷擴大,由最先僅有的四十三座城池演變成今日的六十七座。其中除了功不可沒的樓老將軍與樓蒼,也離不開大曆祖輩的積累。至少在民間百姓看來,除了諸鶴這個昏庸無能還專權欺負小太子的攝政王以外,每一任大曆帝王都可歌可表。而晏榕則更是可歌可表中的楷模。三十萬大軍除開先頭部隊,晏榕的馬車從燕都出發一路向西北而去,足足過了近一個月時間,才終於快要到達國境邊界。也正是北狄壓境的地方。五年前北狄王病逝,後北狄奪嫡大亂,三王子鄔玉最終在大亂中獲得王位,雖然民間傳聞他涉嫌毒殺其餘兩位王子,但此事隨著鄔玉在王位上越坐越穩而逐漸銷聲匿跡。鄔玉曾為質子被北狄王送往大曆,熟知大曆宮中官員名冊,再加上他的性子與他的哥哥弟弟截然不同,乖張無羈,一旦稱王,必將成為大患。在晏榕還未登位之前,諸鶴就已經安排樓蒼鎮守北狄已久。北狄忌憚鎮國將軍威名,幾年來也未曾侵擾邊關,隻是待樓蒼前腳一走,鄔玉後腳便壓了上來。越往邊境線走,所見越是荒涼。在晏榕前來的這一個月內兩軍已有幾次交火,雖然樓蒼的副將還在,但也隻能堪堪守住防線,並沒有哪怕一次成功擊退北狄。在一觸即燃的戰火中,百姓們紛紛四散而去。等晏榕和諸鶴走下馬車,看到的便隻有頹倒的房屋,和無法長途遠行離開的婦老小孩。樓蒼的副將白日守在城牆之上,一直等到換崗,才身著玄甲來到大營,跪拜晏榕:“臣參見陛下!”諸鶴就跟在晏榕身後,原本正在思考自己宵夜吃什麽才好,突然聽到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便探了探頭:“誒……溫平?”這人諸鶴還真認識,還是七八年前那一起在南疆吃過沙的交情。那時候這人就在樓蒼身邊當副將,沒想到這麽久還在樓蒼身邊。溫平愣了一下,向諸鶴看了過來:“您是?”諸鶴麵上還遮著兜帽。晏榕給他的遮住了那滴標誌性的淚痣,隻能看到下半張臉和殷紅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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