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雲謙那裏得知那些繭與那片詭異的黑色湖水之間的關係。


    得知他要先把比較靠下的那一部分人叫醒,順便搖人去幫忙關掉一直往這個空間灌黑水的計劃。


    希雅毫不猶豫就表示自己要幫忙,雖然她很好奇遠處那個抽象得不像是能出現在這世界上的不明物種是個啥、以及楚梟為什麽不過來跟他們一起。


    但顯然眼下不是探究那個的時候。


    況且,她剛才就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比較慘痛的代價——


    希雅在看見那些黑色絲線從自己身邊飄過去時,好奇之下順手抓了一把。


    然後就重溫了一下自己老年時時常因為風濕飽受折磨的痛苦。


    那把絲線裏不僅是她的那些痛苦,很多不相幹的人的痛苦也像是發生在她身上了一般,一股腦地往她的腦海裏衝,大量負麵情緒一哄而上,差點讓她崩潰。


    還好楚雲謙及時叫醒了她,希雅抹了一把被刺激出來的眼淚,良久才回過神,看見那些絲線像是踩到了電門一般猛地竄出老遠。


    更別提讓她靠近那個黑線重災區的抽象派不明物種所在的地方了。


    後來沒來得及攔住她的楚雲謙才姍姍來遲地科普了那些黑線的來源與作用,並疑似馬後炮的提醒一句:


    “那些東西相當於濃縮過後的負麵情緒集合體,一般人受不了,最好別碰。”


    已經親身體驗過了那玩意兒的威力的希雅默然無語:


    “……嗯,我覺得你說得對。”


    氣氛有點尷尬,兩人默契地停止了尬聊,希雅調整了一下狀態,就想像楚雲謙偷偷潛入她那個世界一樣也去叫別人。


    當然,她也是有私心的,第一個要去找的當然是她一直惦記著的鹿黎。


    希雅還是希望鹿黎能找個人陪著的,畢竟如果不出意外,理想鄉是複刻了他們之前的經曆建造了一個完整的、能獨立運行的世界。


    說是一個平行宇宙也不為過。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鹿黎應該還是會被病痛纏身、多數時間都會在醫院裏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度過。


    希雅希望能有個人像過去的自己那樣每天去找他說說話,就算對他的病情起不到什麽幫助,每天能陪伴他一會兒也是好的。


    又想到鹿黎那個身體,雖然不想承認,但希雅知道他恐怕沒她能活,而且那個世界大概也沒有這個遊戲的存在,他也沒辦法進入遊戲使用治療藥劑。


    怕鹿黎因為不清楚真的出不來,希雅登時急了,忙喊楚梟讓他幫忙開個‘傳送門’:


    “弟弟,幫忙開開鹿黎那個世界的門,挺急的!我用親手寫的《小情侶約會必備注意事項》跟你換怎麽樣?”


    得虧楚雲謙已經隨便挑了個裂縫進去了,不然希雅也不敢那麽大聲地說出自己的陽謀。


    信心滿滿地等了一會兒,卻沒見往常用這些奇奇怪怪的知識一釣準上鉤的楚梟並沒有反應。


    希雅正想扯著嗓子再喊兩句,忽然感覺頭頂上方有什麽東西往她這邊砸。


    那東西下墜得太快,她抬頭隻依稀看到一個人影,這時躲開已經是來不及了,希雅本能地伸手一接。


    懷裏重重一墜,希雅後退幾步卸力,穩住身形後往懷裏一看,忍不住驚歎出聲:


    “咱這弟弟一有動力,效率就是高哈……”


    天上掉下個‘黎妹妹’,希雅看著被她接住還有點懵的鹿黎,心下一喜,也省得她去跑一趟了。


    說不定真的看見了鹿黎那副毫無生機的慘狀,她更不好受。


    抱住鹿黎轉了一圈,希雅找了個沒有那些詭異的絲線的地方將鹿黎放下,扶著他站穩,還不忘囑咐他:


    “深哥,你注意點腳下,看見那些黑色的線千萬別碰。”


    大概所有玩家在隔了一世再重回這裏,精神都會恍惚一陣,不過鹿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他聽見希雅又換回了那個稱呼,看著她擔憂的眼神,心裏那片長久被病痛折磨出的陰霾迅速消退。


    終究是沒忍住,鹿黎伸手輕輕觸碰希雅的臉,那樣輕柔的力度仿佛在確認她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這種不安感讓希雅瞬間女友力爆棚,她剛想說些安慰人的話,卻是先一步被眼前滿眼憂鬱的男朋友吻住了。


    希雅瞬間忘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兒、自己要做什麽……


    已經進去一趟的楚雲謙一出來就被塞了滿嘴狗糧,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那個幾千瓦的大燈泡。


    於是剛忙碌完的楚師傅選擇立刻轉身走進下一個裂隙。


    安撫好自家男朋友,希雅心情甚好。


    考慮到這邊還要留人接應,她簡單跟鹿黎交代了一下他們的計劃和注意事項後就美滋滋地往別人的世界裏紮。


    鹿黎目送希雅遠去,直到現在,心中那種每天都在病床上、無人問津的孤獨感才徹底散去。


    他不知道別人的經曆是怎麽樣的,鹿黎隻知道自己的每一天都被拉得無比漫長。


    他其實在二十六歲那年就會因病去世,並沒有像剛才希雅打趣他時說的那樣長命百歲。


    二十六歲……


    正好是他進遊戲的那年……


    即使這個遊戲是很多人的災厄,但得知自己的生命是在二十六歲終結的那一刻,鹿黎忍不住心生慶幸。


    他在心底卑鄙地慶幸著這個給很多人帶來災難的遊戲的存在,讓他得以擺脫注定到來的死亡。


    但他不該這樣……


    鹿黎死死攥著手裏那枚鐵片,他低著頭。


    即使這裏暫時隻有他一個人,但他還是下意識低頭,避開了會讓人發現他糾結的表情的角度。


    良久,鹿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活著很好。


    但他是被選中的‘先知’,他在加入特異局時宣過誓,不該在這種時候動搖。


    更不能背棄人類。


    鹿黎收起中的鐵片,將顫抖的手貼在身側,將麵部表情調整好,他抬起頭,表情變得雲淡風輕,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以為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的動搖無人知曉,但當他收拾好了心情,一個聲音忽然幽幽響起:


    “你有事情要告訴我,對嗎。”那個聲音雖是在問,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鹿黎心中一跳,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誰,他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看見那個抽象的不明物體先是一愣。


    意識到楚梟可能就在那裏,鹿黎笑著搖頭“沒有。我就是想問問,你會毀掉那個世界嗎?”


    楚梟這會兒沒有伴侶給親給抱,還被人秀了一臉,這會兒正瘋狂把那些『痛苦』往自己這邊引,想快點完成這個破儀式。


    聽到鹿黎的問題,他不假思索“會。我會讓它們比我更痛苦。”


    睚眥必報似乎是一種本能,楚梟已經忍了太久,談及這件事時眼中滿是遏製不住地洶湧惡意。


    如果他找到了它們,就絕對不會放過它們。


    顯然,他的伴侶也是不會放過它們的,楚梟眯起眼睛,任由那些壓抑不住的殺意肆虐。


    負麵情緒組成的絲線被同樣是負麵情緒的殺意吸引,更瘋狂地往散發著殺氣的方向湧。


    鹿黎就算曾經裝載過‘他們’的半個靈魂,到底也隻是個普通人。


    或者是,他現在缺了半個魂,連普通人都算不上。


    麵對那種量級的殺意,他下意識往遠離殺意來源的地方避了避,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怎麽都下不去。


    “那個……你男朋友好像快要回來了,你要不先冷靜冷靜?”


    眼見著一個倒黴的玩家從繭裏醒來,先是落水,還沒捋清楚狀況就直麵那麽恐怖的壓力,整個人一邊恍惚一邊哆哆嗦嗦的,看著實在可憐。


    鹿黎就沒忍住勸了一句。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大概摸清了這位邪神到底是個什麽脾性。


    按照希雅的說法是,這是個頗具:唯老婆命是從的耙耳朵‘風範’的戀愛腦……


    雖然鹿黎覺得用這個說法來形容一個破壞力驚人的邪神有些怪異,但是幾天的觀察下來,隻能說,希雅的總結很精辟。


    希雅還說過:在副本中,凡是遇上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找他們家小楚。


    要是那個解決不了的問題是楚梟,那就更加要找他們家小楚。


    在希雅和陸案的描述中,他們家小楚都快成為免死金牌了,對某位邪神特攻的那種……


    果然,楚雲謙一出,殺氣頓消,楚梟常年抗壓,控製情緒這種事對他來說可謂是小菜一碟。


    除非失控到沒有理智的地步,否則要是他不刻意表現,他能一直保持冷靜的樣子。


    現在楚雲謙並沒有回來,楚梟也就沒那麽心虛了,他的注意力顯然被另外一件事吸引。


    “為什麽你們人類要把自己的伴侶叫做男朋友?”


    楚梟記得上次他親愛的有給他解釋過‘男朋友’的意思。


    他說男朋友就是伴侶的意思。


    楚梟知道朋友的含義,那是一種比不認識更親密、但卻比不上伴侶親密的關係。


    他一直很奇怪,難道不是伴侶聽起來比較親密嗎?


    人類為什麽要用朋友那樣生疏的詞語形容伴侶?


    然後他就自顧自地把將伴侶稱為男朋友的人類,當成根本不愛自己伴侶卻要假裝很愛伴侶的壞人類,並且對那個稱呼表示不屑。


    鹿黎正安撫著剛才被嚇到的玩家以及後麵幾個又陸續醒來掉到水裏的玩家。


    冷不丁被這樣一問,他倒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這個問題。


    畢竟這已經不是代不代溝的問題了,這簡直是跨物種的文化障礙。


    “其實吧,也不是所有伴侶都被叫做男朋友,你和你男朋友……”


    鹿黎剛試探著解釋,就被很嚴厲地打斷“你應該用‘你的伴侶’這四個字形容我親愛的。”


    鹿黎:……不是,他……


    鹿黎還是很善良地沒在心裏罵出那句‘他是不是有病?!’


    其他剛緩過來的玩家聽見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說話,說出的話還很怪異:什麽叫‘你們人類?’


    大哥你為什麽要用這樣詭異的形容詞?


    難道這位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大哥其實是個怪物?


    本來身下這潭黑漆漆的水和那些會動的黑線就夠詭異了。


    這裏還有一個奇奇怪怪的、似乎是什麽很強大的怪物在……說真的,恐懼氛圍拉滿。


    但就在剛才,那個有關於‘男朋友’和‘伴侶’之間有什麽區別的話題硬生生打破了這種詭異。


    眼看這位醒得比他們早、還能氣定神閑和不知名怪物聊天的大佬詞窮,一個稍微膽大一點的女生接了一句:


    “可是在我們那裏,男、女朋友就是用來形容伴侶的……這就是一種稱呼,其中蘊含的愛是一樣的……”


    女生說完這句話後,那位不知名怪物先生就沒再出聲,不明真相的幾位玩家不禁為鬥膽發言的女生捏了一把汗。


    就怕這個怪物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發難。


    “而、而且……要是你和你伴侶結婚了,就不用男朋友這個稱呼了……我們現在流行叫對方老公或者老婆,先生、太太、孩兒他爸、孩兒他媽也行……”


    該說不說,進遊戲之前大概率是幼師的小姐姐很敬業,都到這時候了還下意識用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聲線繼續科普他們的世界文化。


    眾人沉默:你跟他說這個什麽?是想把他發展到中國家去嗎?!


    鹿黎無奈,不出意外的話,楚梟接下來一段時間還會問其它問題。


    果然,那個聲音再次幽幽冒出:“結婚是什麽?”


    眾人:你是怎麽能在一堆陌生詞匯當中精準抓到重點的?


    幾個經常三句話就惹怒對象、而且還常常因為抓不住對象生氣的點而始狀況變得更糟糕的直男直女們心裏大聲呐喊:求教程!


    好了,現在楚梟深陷人類倫理學小課堂無法自拔,暫時不會打擾他,鹿黎可以放心地安排玩家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安排完一批玩家,和他們說明任務流程,把人送進那些裂隙後。


    鹿黎看著又一批醒來的玩家,猜想估計楚雲謙和希雅是直接在繭中世界轉到另一個繭裏去了 短時間內回不來。


    看來這裏還是得由他主持工作,正要著手安頓下一批落水玩家,正在認真上課的楚梟忽然叫了他一聲:


    “希雅她老婆,我要進去待著了,你告訴我親愛的,我已經把能開的門都開了,讓他不用管我,隻管做他想做的事就好,我出來後會去找他的。”


    鹿黎:……說實話,你這課上得不咋地。


    他幽怨地看了那位小老師一眼,對方自知自己好像沒把人教明白,連忙糾正:


    “那個,其實老婆一般是用來稱呼女性的,當然也有些特殊情況……


    不過在大多數情況下,伴侶是一男一女的話,男的那方是老公,女的那方是老婆。”


    特意把課聽完的楚梟默了片刻,想著希雅確實是女的,就找補了一句“哦……那就希雅她老公。”


    鹿黎:……so,我真的不配擁有姓名嗎?


    楚梟則覺得自己又多了解了一點親愛的的世界的規則,收獲滿滿。


    同時心裏也在想:還好最後被糾正了,差點要把親愛的當成老婆。


    不過他和親愛的都是男的,這要怎麽稱呼呢?


    楚梟其實還想問,奈何那些黑線已經把他封進大怪物的身體裏了,隻能出去再問。


    其實叫伴侶挺好,不會很麻煩。


    最終,學了很多知識的楚梟最終還是決定用伴侶這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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