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謙再次去了一趟禁閉室,這回帶他去的不是上次那兩個,她們估計也怕被碰瓷,或者是終於不用上夜班,總之,這回的大冤種是個眼生的怪物。


    不過對於楚雲謙來說,誰帶去的都沒差,能讓他達到目的就好。


    高程和張航遠應他的要求守在老人房裏,他們特意去看過,發現那些病患npc的房間內並沒有怪物,似乎隻有玩家的房間有。


    楚雲謙回來得很快,帶著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怪物,到了病區,他撇下被他強行用合同封口的怪物npc,直奔老人病房。


    此時不過淩晨兩點,雖然強行把人叫起來很不好,但處於困倦中的人正是意識最薄弱的時候,正適合受刺激。


    兩人負罪感十足得把老人弄醒並扶著他將他引導到那張輪椅上坐下,回頭就看到楚雲謙直接從倉庫裏掏出了那把被安放在禁閉室裏的電椅。


    高程驚了,他還在琢磨他楚哥說的禁閉室裏的道具是什麽,他連隱藏任務這種東西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竟然是禁閉室的刑具。


    兩人固定好老人後,光顧著圍觀那個被楚雲謙切斷線路,如今已經不通電的電椅,他們誰也沒看到,在這把椅子出現時,那個老人小幅度地縮了一下,他對這把椅子有反應。


    楚雲謙一直盯著老人,自然是不會錯過他這一瞬間的反應,既然有反應,就意味著他這猛料有得下。


    取出那件衣服,楚雲謙這會兒也顧不上它看起來髒兮兮的了,穿上後直接坐在那張被他拆來的椅子上。


    “救救我……”


    穿著昔日受刑人所穿的衣服,被綁在電椅上的青年低垂著頭,像是被折磨抽幹了力氣,此刻僅憑著求生的本能在求救。


    “殺了我…救救我…”


    在那場實驗中,人們哀嚎之外的聲音多數就是求救,除此之外,那些承受不住崩潰的人一心求死。


    巨大的牢籠中,求生和求死的聲音交織著,他們沒有人格,沒有自由,沒有死亡的權力。


    心理陰影之所以被稱為心理陰影,就是它足夠深刻,像片陰影一樣時刻蓋在人的心裏,能在多年後依然讓人記起它。


    要想讓人深刻地記住一件事,畫麵、聲音、人物、環境等要素必不可少,除此之外,壓抑的氛圍使人不安、極度的恐懼能誘發人的應激反應,瞬時記憶會將使之感到恐懼的事物深深烙印在人的記憶深處。


    哪怕過了十年、二十年乃至即將入土,再看到與心理陰影相關的事物,那些記憶就會複蘇,哪怕人們已經忘了當時恐懼的感覺,但恐懼依舊不會消失。


    楚雲謙稍微複現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再次對自己沒學過心理學感到有些可惜,如果是研究過心理學的人在這,恐怕能比他做得更好。


    不過就算真正的心理醫生來了,恐怕也不會像他這樣簡單粗暴地刺激病人。


    他不是醫生,現在也不是在治療,楚雲謙這種沒考慮病人的承受能力就直接拉滿的刺激法,有很大的風險讓病情更嚴重。


    但這裏是在遊戲裏,他需要那些線索,也需要用這樣的方式。


    顯然,這種刺激是奏效的,那個老人終於不複之前的平靜,他對眼前的場景反應極大,甚至都激動得想要站起。


    高程和張航遠按住他的肩,防止他摔倒,他們從老人扭曲的麵容上、從流淌著淚水的眼睛裏看出他此刻正在痛苦。


    他掙紮著想去抓楚雲謙,那些不成調的沙啞聲音再次響起,他們凝神辨認,才勉強將那些變調的字眼拚湊出一句話:


    “淩…博士,營救……311…311……救救他”眼含熱淚的老者竭力向著被綁在椅子上的青年伸出手,他在求救。


    楚雲謙低頭和他那雙眼睛對視,聽見他嘴裏反複喃喃著那組數字,含糊的聲音逐漸清晰。


    那雙含著淚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故人,他嘴裏叫著‘311’就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311……你是在叫我嗎?”


    老人並沒有回答他,他似乎還是沒有能和正常人溝通的能力,受到刺激後,也隻是執著地往楚雲謙這邊看,似乎將他認成了什麽人。


    他與老人對麵而坐,思索‘311’是指代一個人的可能性。


    老人這次提到了一個‘淩博士’,一個疑似是某個人的代號的‘311’,其中還有營救的字眼。


    他們當初是要營救一個叫311的人嗎?


    可惜,老人此次透露的信息僅僅隻有這些,他們試過再刺激他,但他就像是被洗過記憶一樣,除了反複念叨的311,就再也沒有多餘的信息了。


    然而,當他們安撫好老人讓他睡下,拉開房門出去時,卻陡然發現醫院的模樣變了。


    此時他們所在的,不是夜半無人的病房走廊,周圍的景象也不是醫院的模樣,這裏更像是某個蜂巢似的迷宮裏。


    楚雲謙下意識回頭,身後的門已經不見,連同那間病房一起消失了。


    “楚哥……這裏有點眼熟……好像那個奇怪的實驗室……”張航遠打量著四周,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覺得周圍的場景該死地眼熟。


    就連那些身穿白色長衣、神情麻木地穿過透明牆進入‘巢房’休息的人都很眼熟。


    “看樣子,我們應該是進到了那個老人的記憶裏。”楚雲謙看到周圍透明的、成蜂巢狀排列的一個個小房間,看著在狹小房間裏四肢被固定在牆上、隻能站著睡的人,這種像是睡在立起來的透明棺材裏的休息方式他很難會忘記。


    在那些可以被稱為‘人類受難紀錄片’的影像中,這些‘棺材’時常會出現,大抵是因為,在這種棺材一樣的狹小空間裏,即使是睡覺也會感到痛苦。


    雖然有所猜測,但得到楚雲謙的肯定,張航遠和高程臉色都變了,他們不可抑製地變了臉色,想起之前那些畫麵,他們覺得很不好。


    身為正常的、有同理心的守法公民,他們沒有喜歡看同類被折磨的愛好,那種東西看一回就夠了。


    這要是再沉浸式地近距離看一遍,張航遠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從而做出什麽可能會招來規則怪物的行為:比如炸個副本什麽的……


    高程也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再次哭成狗。


    不過現在來都來了,一時半會也出不去,兩人就算再擔心也沒有辦法,實在不行就努力克製住自己的眼睛,別去看那些人。


    至於繞開實驗的區域……那是不可能的,高程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在周圍轉悠觀察那些被封在透明房裏的人、神色如常的楚雲謙。


    他心死般地閉上眼睛,然後視死如歸地也去看那些人,試試能不能找到記憶主人。


    他知道他楚哥對於被拉進這個記憶裏是持喜聞樂見的態度的,這裏有他想要的線索,而且線索多半在‘實驗區’——也就是如同十八層煉獄一樣的‘受刑區’。


    楚雲謙一定會去那裏,他要是想繞開那片區域,除非跟大腿分開行動。


    高程作為超有素養的職業掛件,絕對不會主動跟大佬分開,容易死。


    張航遠更不可能和他們分開行動了,他隻有c級,還沒那個膽敢獨自在b級本裏闖蕩。


    既然不能改變大佬的想法,他們隻好約束自己,隻要他們不看不聽、不聞不問,愧疚感就追不上他們。


    蜂巢狀的玻璃房緊緊挨著,蜂巢與蜂巢之間隻有一條僅能容納兩人並行的通道向外延伸,三人順著那些玻璃廊道朝深處走,隻覺得這片寂靜的修整區域大得驚人。


    高程剛開始還想著數數這裏有多少人,但隨著深入,他發現根本數不清,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大了,而且都是玻璃,難數就不說了。


    休息區域的上空還有個像是太陽一樣的巨大照明物體,它投下的光很亮,足以媲美真正的太陽,那些光被數不清的玻璃一反射,差點沒把他們的眼睛閃瞎。


    有生之年,他們竟然能在雪原之外的地方體驗一把雪盲症,張航遠有點後悔自己不像兄弟兼好大兒那樣,隨身帶著帶墨鏡以便隨時裝杯,現在隻能兩手搭在眼睛周圍,眯著眼前進。


    張航遠被那些刺眼的光線折磨得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把襪子掏個洞套頭上擋光算了,身旁突然有隻手遞過來一個東西。


    他下意識眯著眼睛看過去,卻發現那是一個他剛才在心裏許願過的墨鏡。


    順著那隻手看過去,卻見那位阿拉丁神燈是自己憨厚老實的隊友。


    張航遠看看已經戴上墨鏡的高程,再看看同樣戴著墨鏡,已經走遠了的楚雲謙,他接過墨鏡戴上,眼睛總算是舒服了點。


    “這是楚哥給的?”張航遠跟在高程身後,邊追上個高腿長走得賊快的楚雲謙,邊問給他墨鏡的高程。


    他覺得吧,如果非要從高程和楚雲謙當中挑出下副本還隨身帶著墨鏡的人是誰,張航遠覺得那一定是楚雲謙,畢竟彈幕都叫他霸總哥了,隨身帶幾個墨鏡裝杯怎麽了?至少人家戴起來很有範兒。


    然而,高程卻否認了,並說是他正好帶在倉庫裏的,理由是喜歡收藏。


    張航遠有些意外,但他尊重個人愛好,覺得反正他都b級了,倉庫應該挺寬敞,放點個人收藏也不是不行,雖然他想不通一個眼睛正常也不愛裝杯的人,為什麽愛好是收藏墨鏡。


    高程見他沒追問,悄悄鬆了一口氣,他把墨鏡放倉庫裏,倒不是他喜歡收藏墨鏡,而是之前的大佬多多少少都喜歡裝杯,有一個尤其喜歡戴著墨鏡裝。


    他既然要決定抱人家大腿,怎麽著也要迎合一下人家的喜好,於是他就習慣性在倉庫裏放一堆裝杯利器,以便大佬想裝的時候有能裝的道具……


    雖然那些喜歡用他提供的東西裝杯的大佬都‘駕崩’了,但他也沒清理倉庫,保不齊下一個大佬也喜歡呢?


    為了活著,他可謂是太過狗腿了,還是別讓後輩知道了。


    高程把自己曾經的狗腿事跡掖了掖,轉眼又開始琢磨他新任大哥需不需要他提供道具。


    但他好像不喜歡裝杯,倒是喜歡給人簽合同……


    高程看了看自己的積分,再看看合同道具的價格,他覺得要不等大哥需要了再說。


    他們出現的地方大概是這片區域的中心,走了大概十幾分鍾,三人終於走到了邊緣區域。


    一路過來,他們都在留意玻璃房裏的人,但都沒有找到那隊來救人的先遣隊。


    在他們將要走出這片玻璃區域,幾步之外的地方忽然出現了幾個人,他們不像其他人一樣麻木如同行屍走肉,靈活地穿梭在玻璃廊道間,似乎在這片‘蜂巢’中找著什麽人。


    走在前麵的楚雲謙停住,高程和張航遠不明所以地也跟著駐足看向那些人“楚哥,我們是進入了記憶裏,應該不會被裏麵的人發現吧?”


    楚雲謙觀察了一會兒那幾個人的動向,發現他們正試圖喚醒蜂巢裏的人,他輕聲提醒兩人:


    “還記得這個副本的‘特色’嗎?所見即真實,恐怕這裏不是所謂的記憶空間,而是在被我們看見後,覆蓋了醫院的‘記憶’中的場景。”


    張航遠聽到楚雲謙的猜測,立刻掏出放在背包裏的鏡子,果然,在鏡子裏,他們還在醫院病區走廊裏。


    “看見就會具現成真實的……那現在這裏的這些不單是老人的記憶,他們是被具現出來的、存在老人回憶中的事物?”拿著鏡子碎片的張航遠下意識想確認一遍。


    如果是那樣,他們豈不是就相當於回到了當年的實驗室,然後也會被折磨?!


    單是看到別人受苦,他們都有點受不了,要是那些刑罰真的降臨到他們身上,那豈不是會和這個副本的病人一樣真的變成精神病?


    張航遠和高程一臉菜色,他們可不認為自己的精神比受過訓練的軍人還要堅毅,真的會瘋的吧?!


    楚雲謙沒說什麽,因為那些人也注意到了他們這邊,幾個人正朝他們走過來,至於是怎麽注意到他們的……楚雲謙微微偏了一下頭,視線透過墨鏡落在張航遠的鏡子碎片上。


    察覺到楚雲謙的視線,張航遠也跟著低頭看那片鏡子,然後順著鏡子反射的光線看向朝他們走來的‘原住民’。


    張航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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