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地道之後,那些因體內芯片被激活而遭受電擊的人都好了不少,似乎他們準備的地道可以隔絕來自地麵的信號。


    那十幾個人進入地道緩過來之後,本來還有點奇怪為什麽他們三人不受影響,但因為這三人剛剛幫助了他們,省了不少時間,他們也沒好意思問得太直白,隻是回來的一路都在旁敲側擊地打探。


    多次耳濡目染,張航遠也學會了滿嘴跑火車,這回他沒讓楚雲謙出馬,自己就能編出一個過得去的借口。


    說是他們原本是奔著特殊部門去的,受過這方麵的耐受訓練,但因為個人素質不達標就沒被選上,隻能先去當地派出所實習。


    雖然他沒說什麽特殊部門需要搞電擊耐受訓練,但勝在人家會自動腦補,張航遠瞎編的新身份不知道被他們腦補成啥樣了,反正後麵他們雖還在有意無意地戒備著三人,但好歹沒再問。


    半彎著腰繼續沿著地道走了許久,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預定的目的地。


    楚雲謙看著豁然開朗的空間以及空間內聚在一起的幾十人,猜想他們是來到了某個地下室。


    眼前的地下室挺寬敞,應該是個中型的廢棄實驗室,裏麵的電路設施還比較完好,看起來這裏作為他們的據點,是被清理維修過的。


    這間廢棄實驗室裏少說容納了五十多人,但那麽多人聚在一起卻並不吵鬧,他們此刻正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需要交流時也隻是低聲交談,像是怕驚動地麵。


    聽見入口的動靜也隻是警覺地看過來,見到回來的是自己人,點了個頭繼續去忙了。


    回到了相較安全的地方,那十幾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安撫了一下迎上來關心他們的人,十幾人訓練有素地找一個可以安置傷員的地方,背著傷員311的一名年輕人將他放到一個被臨時整理出來的實驗台上。


    “陳鋒哥,淩博士那邊出了點狀況,下一步計劃什麽時候開始估計還得你來決定。”


    見到他們,忙碌中的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低聲對雪鴞說了幾句話。


    雪鴞或者叫他陳鋒更合適,他聞言往一個隱隱傳出壓抑呻吟聲的地方看去,語氣莫名有些艱澀“這是……生了?”


    那人點頭,也朝著那被十幾件白大褂拚接圍起來的角落看了一眼,低聲歎了一口氣“已經有一陣了,現在還沒動靜,咱這些人裏也沒人會接生,隻能靠她自己了。”


    在附近拍衣服、頭發上的灰的楚雲謙離得不遠,他耳朵又尖,完完整整地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他拍灰的動作一頓,腦海中閃過那個懷著孕、從最初堅持到現在的女人,順著他們的視線就看到最裏麵的角落被許多帶著血汙焦黑的衣服組成的簾子遮著,辟出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結合兩人的對話以及空間中越來越壓抑不住的呻吟聲,那邊應該就是一個被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產房了。


    而那個被分開的空間附近聚集的都是女性,她們像是在守著產房。


    楚雲謙的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輕易就得出一個結論:這裏沒有達標的醫療環境、沒有適合手術的器械以及醫生,一旦難產,孕婦和孩子都必死無疑。


    就算裏麵的人成功生下孩子,這裏看起來顯然並不適合產後恢複,他們要是不盡快出去,那孩子和母親都有感染的風險,除非他們能弄到那種神奇的噴霧治療劑。


    楚雲謙短時間就能評估出的問題,陳鋒等人肯定也想到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探頭看了一眼那邊已經開始忍不住為產婦加油打氣的幾個女性,又轉頭看向現在唯一能做決策的陳鋒。


    “最遲三點走,外麵跑了不少人,上頭估計正在忙著抓捕他們,我們引起的動亂估計不會那麽快被鎮壓,還有兩個小時…到時候再用一次‘那個’,趁信號中斷的十五分鍾……嘖,這都多久了?怎麽還沒生出來?”


    本來還在分析情況的陳鋒聽著越來越虛弱的動靜,他頻頻向那邊張望,卻隻能看見簾子兩邊的幾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助產士’。


    他不可抑製地煩躁了起來,腳下也沒閑著,來回走了好幾步,肉眼可見的焦慮,就像是等在產房外麵的孩兒他爹。


    “都說生孩子好比趟鬼門關,哪兒是那麽容易的?更何況就現在這條件……希望淩博士能平安度過這個難關。”


    已經聽了好一會兒的楚雲謙這才意識到那個被多次提起過的‘淩博士’就是那個正在艱難生產的孕婦。


    說實話他有些驚訝,但又覺得沒那麽意外,如果那位淩博士就是他從影像中看到了那位孕婦,以她那驚人的毅力和堅強的內心,能在這群人當中成為被他們推崇的人物也是合情合理的。


    陳鋒在那邊幹著急了一會兒,也不敢直接過去看,和他匯報情況的男人估計是看不下去了,連忙換了個話題,以期轉移他的注意力:


    “對了,孩兒他爸怎麽樣了?”


    這不問還好,一問陳鋒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楚雲謙他們隔著幾米都能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筋和兩頰邊顯出的、緊緊咬合在一起的後槽牙痕跡“沒死。”


    說著還陰惻惻地瞥了一眼被放在實驗台上人事不省的311,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敵意。


    不知什麽時候也摸過來吃瓜……打探消息的高程和張航遠詫異地盯著陳鋒看:原來你不是孩兒他爹啊,那你替人家親爹焦慮個什麽勁兒?


    三個人盯著他的視線明目張膽,陳鋒心情不好,眼刀無差別地甩過來,逮了三個偷聽他們談話的人一個正著。


    偷聽被抓包,高程和張航遠都有些尷尬,他們訕訕地收回目光,假裝自己隻是在看風景。


    倒是楚雲謙直接走了過去,神情坦蕩,仿佛他沒在背後偷聽。


    他是想打聽有關311的一些事的,但眼見這人估計不想聽到關於情敵的任何事,楚雲謙就繞了個彎,問起了那位淩博士。


    很可惜,他們沒能完全取信於人,有關淩博士的事對方透露不多,楚雲謙隻能打聽到她是某個研究領域的大佬,幾個月前在回家的路上連同其丈夫一起被抓。


    一個在研究領域有所建樹的科研人員無故失蹤,自然會引起重視,他們就是受上頭指示來營救他們的。


    楚雲謙順勢提起了311,但對方隻字不提,隻是沒好氣地擺擺手,叫他別瞎打聽。


    他這態度乍一看是不想說起情敵,那種不耐煩和隱約的敵意不像是裝的,但楚雲謙卻感覺到,他這種問起對方就回避的態度並非是因為沒什麽好說的,而是他不能說。


    再回想剛才在外麵,這個人情急之下說的那句‘他不能死’,311更像是那種身份需要保密、他們不待見卻一定要救的某個重要人員,他的重要性至少和那位淩博士是同等的,或許更高也說不定。


    廢棄實驗室裏的人依舊有條不紊地各自忙碌,許久之後,簡陋的‘產房’才傳來了不一樣的動靜,走到311身旁研究他那張臉的楚雲謙轉頭看了一眼,他好像聽到有人說‘生了’之類的。


    但並沒有嬰兒的啼哭聲,守在那邊的人群也沒見絲毫放鬆。


    楚雲謙微微蹙起眉,看著慌亂走過去的陳鋒和幾個低頭抹淚的女性,他心下一沉:那個孩子死了?


    他似乎聽見了女人低微的啜泣聲,還有其他人小心地安慰。


    躺著一動不動的311似乎也聽見了,他掙紮著睜開眼睛,楚雲謙低頭便看見一雙極黑的眼睛,他似乎有片刻茫然,然後便下意識撐起身體,徇著哭聲來源看去。


    不顧周圍替他上藥的人的勸阻,311踉蹌地向著那片情緒低靡的角落走去,但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沒走幾步就要重心不穩向前摔去。


    楚雲謙伸手扶住了他,311低聲道了句謝,他的視線掃過來,看見扶著自己的男人的長相後有一瞬間的茫然。


    趁著他疑惑地盯著自己看,楚雲謙已經自顧自將他的手架到肩上,半強製地把人往前帶,正好他要趁這個機會去看看情況。


    到了那塊彌漫著悲傷氣息的角落,311也顧不上那個長得和自己相似的男人,他沒再讓人攙扶,被掀開的簾子後,虛弱的女人躺在床上,她的頰邊靜靜地躺著一個皺巴巴的嬰兒。


    女人的臉色虛弱蒼白,因為喪子之痛麵上蒙著一層灰敗卻依舊不減她的美麗,此時她隻是垂著眼睛,眼角的淚珠不住地下滑,打濕了嬰兒的皮膚。


    站在一旁滿心擔憂的陳鋒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傷心的女人,他看見神色怔愣的311,有些不甘地抿了一下唇,然後讓出了位置。


    在陳鋒轉身要走到時候,311出聲叫住了他“陳,麻煩將‘它’帶過來。”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些許粗糲,隱隱透著冷靜的瘋狂。


    陳鋒隻是看了他一眼,冷硬地應了一聲,他似乎還想回頭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女人,但也隻是頓了一下,走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慢慢俯下身,他輕柔地吻去了女人眼角的淚,低啞的聲音很輕很輕“辛苦你了。”


    女人的淚水因這句輕柔的話語愈發洶湧,她本來是在默默流淚,此時像是找到了什麽依靠,終於忍不住顫抖地哭出聲來。


    沒過多久,陳鋒去而複返,手裏還拿著一個冷凍箱。


    他將不大的冷凍箱小心地放在床邊,他看著依偎在男人懷裏不住顫抖哭泣的人,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


    311輕柔地拭去妻子臉頰邊的眼淚,他輕聲安撫著懷中的人“他是我的孩子,他會沒事的。”


    311打開了那個冷凍箱,在他打開箱子的一瞬間,楚雲謙感覺到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回避了這邊,他們像是害怕箱中的東西,將它送過來的陳鋒都後退了幾步。


    楚雲謙下意識往後掃了一眼,卻見就連高程和張航遠這兩個玩家都退得遠遠的,愣是不敢往這邊看。


    這倒是讓他越發好奇箱子裏的是什麽東西。


    311抬頭看了還站在一旁顯然沒受影響的楚雲謙,眉頭皺起,但他也沒有趕人,抬手將冷凍箱的蓋子挑起。


    箱子被打開,楚雲謙好像聽到了一陣陣規律的心跳聲,視線中,他看到箱子裏有一個圓柱形的玻璃罐,311將玻璃罐取出,他便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在透明溶液中一下一下地跳動,就像一顆剛被剝離出來的心髒。


    那顆如同幼兒拳頭般大小的黑色心髒在離開了冷凍箱後搏動的頻率便快了些,那是一顆很強壯、有力的心髒。


    剛才還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的淩博士看見那顆心髒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意識到311想做什麽,她有些惶然地抓住他拿著那個罐子的手,沒顧得上還有外人在場,搖頭急切地叫他將那顆心髒放回去。


    311低頭看著驚惶的女人,他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她,然後視線落到沒有聲息的嬰兒身上“他是我的孩子,可能是唯一一個了,總得試一試。”


    他的神態、聲音分明是溫柔的,但卻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淩博士聞言一顫,眼淚再次決堤,但她還是沒放開手“萬一他承受不住呢?他會變成怪物的。”


    311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裏“他是我的孩子,他會沒事的。”


    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反複強調這孩子和他的關係,楚雲謙敏銳地感覺到,他說完這句話後,淩博士想阻止他的願意降低了很多,她本來似乎還想說幾句話,但最終還是看著他將那顆心髒取出。


    那顆黑色的心髒被放在嬰兒心口的位置,311從冷凍箱中取出一根長釘。


    雪白的長釘大約有成年人手掌掌根到手指指尖那麽長,很細,也很鋒利,311將它紮入那顆心髒時像是在紮一塊豆腐,輕鬆地就紮透了它並刺入嬰兒心口。


    接下來,楚雲謙目睹了什麽叫做反科學,隻見那顆心髒像是感受到了疼痛,它快速地跳動。


    ——‘砰砰’的心髒搏動的聲響越來越大,從心髒中淌出的黑色液體順著針滲入嬰兒小小的心口。


    原本已經死去的嬰兒忽然劇烈抽搐了起來,還有些皺的皮膚變得蒼白透著紫黑,皮下的青筋暴起,可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即將異變的怪物。


    安靜的空間內隻有緊張的呼吸聲,所有人都緊張地等著一個結果,311眼珠不錯一瞬地盯著那個抽搐掙紮的嬰兒,他的眼珠很黑,此時更是近乎妖異的亮。


    當嬰兒的第一聲啼哭響起時,楚雲謙忽然看到原本就銜接得不完整的空間扭曲了一瞬,在周圍變得漆黑前,他看到的是一個重新活過來的嬰兒和一顆小了一圈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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