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褚搖搖頭,道:“沒見過……”唐寧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道:“現在可以放心了吧?”祁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自己的座位上扭了扭,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北朝使臣坐定之後,宴會便開始了,隨侍之人是沒有吃食的,唐寧便往旁邊挪了挪,讓祁褚坐在他跟前和他一起吃。這樣做雖然有些於禮不合,但開宴前唐寧和女帝打過招呼,祁褚也不是一般的侍者,南朝人都知道他是國師的師弟,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祁褚吃得正開心,突然產生被人窺視的預感,抬頭一看,隻見那個無數次出現在他噩夢裏的人,正用一種淩厲的目光盯著他。祁褚被他的眼刀釘在原地,身子一陣一陣發麻,他筷子一抖,落在桌子上。他腦中一片空白,看著對麵的謝殞說不出話來。他果然還是找來了,他是因為和光刺殺不成,親自來南朝動手了嗎?唐寧感覺到祁褚似乎有些不對勁,偏過頭就看到他臉色蒼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順著祁褚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北朝使團裏有個人正擰著眉看著祁褚……這人莫不是以前見過元寶?唐寧蹙眉,不經意間將祁褚擋在自己背後……隻聽得“哢嚓”一聲,那人手裏的筷子竟被他折成了兩半。第66章 尋人不遇因為是國宴,筷子折斷的聲音被掩蓋在絲竹之聲中,倒也沒引起多大的注意。唐寧看著祁褚鵪鶉似地杵在座位中,在對麵那人淩厲的目光下,竟連頭也不敢抬,便小聲問道:“元寶,這個人以前見過你?”祁褚點點頭,依舊沒說話,他偷偷抬起眼又朝著謝殞那邊悄悄看了一眼,發現謝殞正麵色冷峻盯著他看,登時嚇得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唐寧見他害怕至此,便如同往常一樣握了握他的手,湊過去低聲安慰道:“別怕,這是南朝地界上,就算北禹朝臣發現了你的行蹤,也不會輕舉妄動的。一會兒宴會結束,我帶著你從角門走,避開北朝人。”唐寧斷定元寶的事北朝不會輕舉妄動,眼下北禹還要和南朝談判通商,若是此刻暴露了元寶在南朝的蹤跡,豈不是白白給南朝人送個天大的籌碼?唐寧說什麽,祁褚一句話也沒聽進去,此刻他腦子裏被彈幕刷屏了,滿腦子都是“他來了,他來了,他帶著死神走來了!”好端端的晚宴被謝殞變成了最後的晚餐,祁褚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食不甘味。錢世征在和南朝官員笑裏藏刀推杯換盞時,也偷偷注意著太師的動靜,見他從宴會開始就沒有好好吃過菜,一直盯著南朝的國師看,便對那國師投去探究的一眼,見他除了長得好點也沒如何特別,何以就得了國師的青眼……以前也沒聽說國師有分桃的癖好啊……眼下在南朝國宴上,他不方便和謝殞交頭接耳,隻能將心中的疑問按下不表。女帝時時關注著錢世征,見他盯著國師看,笑問道:“方才便看到錢大人一直看著國師,可是有什麽問題?”錢世征是謝殞一手提拔入閣的人,聞言絲毫沒有冷不丁被問住的尷尬,他不慌不忙道:“回女帝,某在北朝就聽聞國師的大名,說他極擅卜算近乎半仙,一時間便生了好奇之心。”女帝道:“昊淵君確實極擅卜卦,隻是他為護佑我南朝國運已頗費心力,因此從不輕易為人占卜,若是大人有什麽需要問卦的,可以問昊淵君的師弟元極真人,他在安宅、卜算姻緣等方麵都頗有心得,可巧他今日也在現場。”女帝提到了他的名字,祁褚,也就是元極真人便隻好與錢世征見禮,他臉色蒼白,遙遙衝著錢世征拱了拱手。錢世征沒想到這昊淵君身後還藏著這麽個小道士,也沒將他放在心上,對女帝的建議推拒道:“多謝女帝好意,隻是某並無要問卦的事……”話還未說完,便看到側方的太師手指敲了兩下,嘴裏話鋒一轉,道:“某雖然無甚要問,但浪費與真人親近的機會著實可惜,不若問問使團中其他人有無要問的事項。”昊淵君見祁褚臉色蒼白的模樣,心中可憐,原本想以身體抱恙為由替他推了,但又怕他們改日以算命為由將元寶單獨叫走了,因此便沒有擅自開口。女帝同意之後,錢世征這才對使團眾人道:“這位元極真人是南朝國師昊淵君的親傳師弟,你們若是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或可聆聽真人仙音解惑。”他話音剛落,唐寧就看到先前一直盯著他家元寶看的那個小官站起來,對女帝行禮後才道:“小臣有一事不解,想請元極真人為小的解惑。”女帝道:“元極真人,遠來便是客,你幫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解解惑,以盡地主之誼。”元寶在發抖……昊淵君見此便站了起來,對女帝道:“陛下,元寶這些日子染了風寒,身子有些不舒服,這事就讓臣來為元寶代勞吧。”女帝低頭看到元寶,發現他嘴唇發白,神情渙散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便應了唐寧所言。唐寧和那個北朝人對視一眼,這人沉沉的目光壓過來,極有壓迫感,唐寧頂著他的目光覺得極不舒服,淡然問道:“不知這位大人想問什麽?”那小臣道:“尋人。”唐寧點點頭,閉目了瞬間,再睜開眼睛好似已經有了答案,他一字一頓道:“尋人不遇,這位大人還是莫要白費功夫了。”那人依舊盯著唐寧,唇角似笑非笑,眼神卻沉甸甸地。他道:“謝國師提醒了,隻是人這一生總有執念,小臣的執念便是這尋人了,若是這人一天不回,小臣便找一天,若是這人一年不回,小臣便找一年,人生漫漫,小臣不怕和他耗著……”他雖是與唐寧說話,但祁褚卻感覺他的目光壓在了自己身上。唐寧倒是淡定,道:“這位大人執念太深了,人生許多事,哪怕是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沒結果就是沒結果。”女帝看著昊淵君,有些奇怪,這人說話一向是玄之又玄,怎麽今日這般強硬明確?莫不是,為了給北朝使臣一個下馬威?這樣想著,不知為何心頭湧出一絲絲甜蜜。雖然她心中並不覺得他錯了,但眼下在宴會上,雙方若是鬧得不好看了,恐怕北朝說他們南朝沒有大國氣度,因此她便道:“昊淵君,你已經替這位大人解了卦象,至於選擇那是大人自己的事,我們外人便莫要置喙了。”那小官聞言衝著女帝和唐寧拱了拱手,便坐下了。祁褚聽了謝殞說的話,心中更怕他了,去死這是什麽意思,給他下戰書?!!對,就是戰書,表麵上說要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其實個中隱含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也要殺了他,不死不休。……這般一想,祁褚五內俱焚,恨不得連夜打包東西逃出南朝!他恨自己!為什麽管不住自己的嘴!!!為了吃點好的,此番竟連自己的小命也要搭上了!宴會結束之後,祁褚趕忙拉了昊淵君急匆匆從角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