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看到他出來,對他點點頭,行禮道:“陛下,主子讓我留下來陪你。”同塵雖然語氣如常,但祁褚沒有忽略他眼中那一抹厭煩。祁褚大約也能明白在同塵眼中他是個什麽樣的形象,他家主子正風霜刀劍嚴相逼,而祁褚卻整日在府裏無所事事,一點也沒幫忙,反而整日使小性子,耽誤他家主子的皇圖霸業……祁褚雖然能理解同塵,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畢竟同塵以前對他挺好的。但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同塵冷淡,他比同塵更冷淡,他道:“朕知道太師最近很忙,你陪著他也是個助益,今次留下你,隻是想印證一件事,還望你坦誠相告。”同塵依舊是四平八穩的冷淡,他道:“屬下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說的話你最好記得。” 祁褚盯著他道,“朕且問你,今日彈劾大朝會是怎麽回事?”同塵微笑道:“陛下許久未回京,怎麽連大朝會也不明白了嗎。”祁褚道:“你別和朕打岔,太師殺了朕的傳言到底是怎麽回事?”同塵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皺眉道:“主子勒令府裏任何人不得在陛下麵前提起此事,是哪個嘴巴不嚴實的在陛下麵前亂嚼舌根?”祁褚看著他道:“是朕自己不小心聽到的,但朕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剩下的你便來告訴朕!”同塵看著祁褚,認真道:“陛下是真心對我家主子嗎?”祁褚倨傲地看了他一眼,道:“朕和太師之間的感情是我們的私事,豈容你等隨意置喙問詢!”同塵看著倨傲睥睨著他的小皇帝,良久才眼神複雜道:“你和從前大不同了……罷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拚著被太師責罰,也要告訴你。聽完之後要怎麽做,全在陛下!”……皇極殿裏,朝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見自己派係的大臣將謝殞殺陛下的罪狀和證據逐一列舉出來,牧康公作了最後的總結呈辭,靈魂發問道:“謝殞,事實俱在,弑君之罪你認還是不認?”謝殞神色淡然,這個問題他早有準備,剛想反駁牧康公。突然聽到殿門外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朕還未駕鶴,是哪位朝臣這麽希望朕賓天,竟編造出這麽離譜的理由抹黑太師,詛咒朕?”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小陛下朝堂霸氣護夫= ̄w ̄=第86章 還政“朕還未駕鶴,是哪位愛卿這麽希望朕賓天,竟編造出如此離譜的理由摸黑太師,詛咒朕!”眾人詢聲望去,隻見一人逆著光站在皇極殿門口,光從他的身後湧進殿內,眾人心中一凜。那人言罷,走進大殿內,他身形纖細修長,穿著尋常文人穿的長衫,不知哪裏吹來的將他的衣擺吹起來,讓他看上去像一隻翩躚的鶴。待他走進,眾人大驚。牧康公率先驚叫出聲,道:“陛下!!!”祁褚輕飄飄道:“一別經年,牧康公看上去精神矍鑠、老當益壯,更勝從前。”牧康公聽到祁褚說話,這才仿佛大夢初醒一般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這才紛紛回神,隨著牧康公一起跪倒在地,山呼萬歲。謝殞從祁褚進來,就似乎一直在發愣。因此跪拜的動作比其他人都慢了兩拍。他悄悄看了祁褚一瞬,卻發現他的小陛下也正在看他,捉到他的目光,趁別人不注意他突然伸舌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謝殞心中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仿佛加諸在他身上那些風霜刀劍的影子一時間淡了許多。兩人的互動僅僅隻有一瞬,之後謝殞便隨著眾人跪拜下去。祁褚讓眾位大臣平身,這才看垂簾後麵的董太後,行禮道:“兒子出去兩年未歸,母親鳳體安康否?”董太後道:“勞皇帝掛念,哀家身體康健得很。”祁褚僅僅兩載未歸,董太後的聲音聽上去便已經有些蒼老,渾然不似之前清亮嬌軟,大約他走後的這兩載,太後經曆了家族覆滅,又被謝殞以子相要挾,心中再不似從前那般空明閑適了。其實誰又和以前一樣呢?包括祁褚自己也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的他,在朝堂上便不會如此多言,也不會多費唇舌與這些大臣虛與委蛇。說來可笑,他在宮廷中生活下去的手段和待人接物的本事竟然都是出入南朝宮廷時學會的。今日上朝,雖然陛下不在,但皇極殿的大總管茉春卻依舊侍立在旁。宮禁內的內侍官大都有一雙識人斷物的火眼金睛,茉春瞧著他們這位小陛下,出宮兩年,竟似長大的雛鳥一般蛻變了,風姿高絕,還帶著些出塵的仙氣,見陛下在禦座下麵,便悄悄自己下去,弓著身將他扶上禦座。祁褚懶洋洋歪坐在禦座上,平靜如水的目光掃過下麵的朝臣,道:“方才朕聽到殿內討論激烈,似乎有臣子說朕死了,朕聽著這倒是稀奇,不知哪位臣工為朕解釋一下?”眼下陛下全須全尾出現在眾人眼前,牧康公心知今天這弑君的罪名是安不到謝殞身上了,此刻便想著將此事輕拿輕放揭過去,因此出列道:“這原是一場烏龍,之前太後的懿旨說陛下外出曆練兩年,可兩年之期過了,仍不見陛下回來,我等心急如焚,今日便趁著大朝會和太師對質,大臣們也是為陛下懸心,因此才說出這樣的話來,還請陛下體恤忠臣的忠君愛國之心,寬恕他們方才言語有失之過。”祁褚撐著下巴點點頭,也不知相信了沒有,輕描淡寫道:“哦,原來是這樣。”牧康公說完,周博深突然出列道:“朗朗乾坤之下,牧康公竟然如此明目張膽欺君,真當自己如今在朝堂上能一手遮天了不成?”周博深不愧是禦史言官出身,說話句句誅心。祁褚又似笑非笑看著下麵的臣工道:“聽周大學士此番言論,莫不是還有別的隱情不成。”周博深道:“陛下明鑒。今日既非朔日,又非望日,亦非其他節慶祭祀日,為何會於皇極殿召開大朝會?”祁褚盡心盡力做好自己的捧哏,道:“為何?”周博深繼續道:“這皆是因為牧康公聯合朝中公侯世家為了彈劾太師才上報太後舉辦這個大朝會,太後被他們脅迫,礙於姻親故舊的情麵,不得不為之。”這個周博深不愧是謝殞飯圈的粉頭,拉踩起來十分有水平,今日這個彈劾大朝會若不經過監國太後的明旨同意,是絕不會成功的,但他為了集中力量對付世家,又怕太後和世家串聯勾結,己方孤立無援,因此將太後從裏麵摘出來,說太後是礙於姻親故舊的情麵,更是暗搓搓諷刺牧康公此舉是外戚專權,若是遇到疑心病深重的君王,隻怕要小本本上給牧康公記上一大筆了。周博深拉踩完之後,便繼續擺事實講道理,他道:“陛下為親政做準備,奉太後懿旨不辭辛勞為出宮曆練,實乃利國利民之大事,兩年期滿回京,路上耽擱兩三月也是情理之中。可這等大事卻被牧康公等人利用,來攻訐太師,說陛下根本沒有去曆練,乃是被太師所殺,太師殺了陛下之後,為堵天下悠悠眾口,脅迫太後下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