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褚銳不屑道,“我可不操心,就是怕你聽不見傳言,稍微提醒你一下,看你不高興我就舒服極了。”“什麽傳言?”“誰知道呢,又輪不到我操心”褚琰沒理他,但走到一半便發現不對了,他冷冷看了褚銳一眼,後者賴皮起來:“我正好要出宮,借你的車馬一用。”出了宮門後,褚銳便自覺往馬車裏一鑽,褚琰倒也沒阻攔,回府後還特地交代車夫聽褚銳安排,三皇子想去哪兒便送去哪兒。原話其實是:“他愛擱哪兒涼快就送哪兒涼快去。”但馬夫不敢實話實說,搞得褚銳怪感動的,也不打算出門了,就在王府裏搗鼓起了那些還沒來得及栽下去的花苗苗。褚琰懶得招待他,就自顧自地躲在書房裏,快晚宴時柳岐還沒回來,他便意識到不對勁。他正欲出門,迎麵撞上褚銳,後者張口便說:“正好,我該回宮了,多謝大哥招待……”話剛說完,褚琰就直直越過了他,問管家:“王妃身邊的人可有傳信?”陳肅道:“一刻鍾前傳過一次,道是在流雲樓遇上了些事,要晚歸,隻是不知現在……”褚琰立刻便搶了本該給褚銳用的馬,絕塵而去,褚銳一愣,下意識也牽了匹馬跟上。流雲樓是京城有名的酒樓,足足有四層之高,因臨湖而建,湖景一覽無餘,成了文人集會之聖地,倒比尋常的酒樓雅致一些。褚琰正好趕上一陣紛亂,他家小王妃被人堵在三樓,為首之人正是初見柳岐那日也在酒樓的朱家小公子朱勝有。褚琰心裏湧上一陣火氣:沒完了是嗎?怎麽哪都有這玩意兒?朱勝有沒注意到來人,正對著柳岐說:“你是王妃不假,但也不能做事不認!諸位來評評理,王妃第一眼見到我這貓兒便覺得不順眼,非要把它丟出去,我不敢不應,便叫小廝帶著它到後院等候,可我家小廝不過出恭的功夫,回來這貓便成了這樣!恰好王妃的侍衛在那時去了後院,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褚琰被一層層人擋著,隻能看見那隻貓垂著帶血的爪子,看樣子已經不行了。朱勝有:“若是尋常小貓,我也不敢跟王妃要一個交代,可這貓崽子是今天晌午貴妃才托付給我,讓我替她養一陣子的,現在我可怎麽跟貴妃娘娘交代!”三樓之上乃是文人集會之地,在場不是富貴,便是將來要科舉的書生,這等醜名一旦坐實影響巨甚。柳岐身邊的侍衛皺著眉道:“朱家公子既然說是我家王妃所為,便要拿出證據來!我家王妃從始至終未出過包廂,更未下過這樣的指令,你不能信口……王爺?”侍衛這句話連同臉上驚疑的表情頓時讓在場人都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來,人群下意識地分出一條道,柳岐緩緩把目光移過來。褚琰原本想著對著這種場麵,那麽愛哭的柳岐恐怕眼睛已經紅成兔子精了吧,可出乎他所料,柳岐非但沒哭,神情甚至是有點麻木的。隻是很快柳岐就反應過來,當褚琰走到他麵前時,他才像是找到了靠山那般酸了鼻子,但也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京城小霸王名號也不是白混出來的他就是哭也得跟這幫人剛完再哭。“我沒有讓人動過那隻貓。”柳岐啞著聲音說。褚琰握住他的手,重重捏了一下,以示安撫,隨後望向朱勝有:“你想讓王妃怎麽給你一個交代。”柳岐愣愣地望向他。這是不相信自己的意思嗎?也對,在場人沒一個信他的,因他以前便行事跋扈,醜名傳遍京城上下,旁人便堅信殘殺幼貓這種事一定是他做的!柳岐低下頭掩飾委屈的神情,有那麽一瞬他想承認是自己做的得了,朱勝有想讓他怎麽做他便怎麽做,隻要能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朱勝有得意道:“王爺誤會,不是給我交代,這是貴妃娘娘的貓,自然該給娘娘一個交代,隻要王妃隨我進宮,親自到娘娘麵前把事情說清楚便好。”周圍有片刻的沉默,正當柳岐想答應的時候,褚琰終於開口道:“貴妃?”他輕笑了一聲,語氣裏滿是輕蔑:“原來是貴妃的貓,貴妃的貓你不好好在家供著,帶到酒樓裏來顯擺,這真是一奇事,你家小廝把比他性命還重的一隻貓單獨留下,又是一奇事,兩重過失加起來,你提到去貴妃麵前,卻絲毫沒有懼意,反倒如此得意,倒讓本王險些誤會是貴妃叫你出來把貓溜死的了。”朱勝有嘴角一抽搐:“王爺您……”“方才隻是與你開個玩笑。”褚琰淡淡道,“既然你家小廝說是我家侍衛弄死了這貓,那應該知道是哪個侍衛吧?”那一直點頭哈腰的小廝立刻指著一人道:“就是他。”被指名的侍衛青筋暴起,手指無意在佩刀上撫過,又生生忍住,鞠躬抱拳辯解道:“王爺明察,屬下隻是內急,實在未做過此事,王妃也並未命我們做出傷害幼貓之事!”褚琰玩味地看了那小廝一眼:“本王忽然想起來,你說你去出恭了,那該是什麽都沒有看到才對。”小廝一愣,漲紅了臉辯解道:“我回來時恰好看到這侍衛匆匆離開,所以認得出他!”“那你又是怎麽知道這後院除他之外無人進出?”“那時酒樓燒水的小二一直守在通往後院的門前,通往後院的小徑上又正好有婆子在灑掃,據二人口供,除了這人外,沒有其他人進過後院。”“哦?那你們可有聽到貓叫聲?”褚琰又望向侯在一邊的小二和灑掃婆子。這二人被叫來作證,麵對這一幫貴人,心中緊張,一直弓著身子不敢多言,如今被點名,才磕磕絆絆地說:“沒,沒有……小的沒有注意……”“那就是沒有了,若這貓真是死於後院,瀕死前的叫聲怎麽也夠引起人注意了,畢竟那可不是尋常貓叫,而是慘叫。”褚琰邊說邊踱步到窗邊,“看來這後院是開放著供人觀賞的……如今剛開春,樹上光禿禿的一片,從樓上望下去院子裏的景象一覽無餘,唯一的死角處,該是恭房附近吧。看這狸奴身上的傷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出來的,若我的侍衛在院子裏動了手,難免會引起樓上人的注意,若在死角處動了手,又不可能不引起小廝注意。”“倒是事先虐殺一隻模樣相近的貓,再透過柵欄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兩隻貓調包,才能解釋這貓怎麽忽然就成了這幅模樣。”朱勝有的臉色已經白了:“草民知道王爺為王妃辯護乃是為夫之仁,但您也不能動動嘴皮子就把髒水往我們身上潑啊!您、您沒有證據!”這話分明和之前王府侍衛的辯解一樣。褚琰笑了一下,道:“本王隻是合理猜測罷了,朱公子想自證清白,隻需把車駕讓人搜一遍便是,正好這麽多人在場,一同做個見證。”他話剛說完,王府的侍衛便不由分說地撥開人群徑直往樓下去了,朱勝有掩去眸子裏的陰沉,急忙跟了下去。褚琰重新握住柳岐的手,感覺到掌心的那隻手更加用力地回握。這貓崽子是今天晌午貴妃才托付給我,讓我替她養一陣子的,現在我可怎麽跟貴妃娘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