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官員們都看出柳問這幾次攻打都是佯攻試探,根本沒動真格的,除了那昏庸無能的常敗將軍,換任何一個將軍去都守得住,但架不住皇帝愚笨,一心認為邊關出了位天生將才,若不是諸位大臣竭力反對,恨不得直接給他封個將軍什麽的。淮北王見狀,到宮中覲見晉帝,提出讓自己的人去守邊城,卻被晉帝諷了一通:“先前叫你去,你不肯去,現在看著人家立功,你就想去撈功了?還是省省吧小皇叔,你手底下的人,朕還真信不過,萬一守不住城,你拿你的人頭來賠嗎?”淮北王嘴角抽搐,眼神陰鷙:“陛下,這種話請您不要亂說。”年輕的皇帝嘴角的笑容消失,緩緩把腿從跪在地上服侍的美人肩上放下來,衝一旁擺擺手,鶯鶯燕燕們立刻退開魚貫而出。這裏分明是皇帝的寢宮,卻簡直如青樓一般熱鬧。晉帝冷冷地問:“你是在命令朕?”淮北王麵色不變:“不敢,陛下是九五至尊,萬人之上,隻有您命令別人的份。臣隻是擔心邊境兵力不足,問問陛下可有需要罷了。”晉帝聽到這,反而笑了:“原來不是命令,是威脅。小皇叔不必擔心,邊境那麽多兵,隻要丞相一聲令下便都聽他調配,怎會不足?若是朕看中的人守不住城,丞相還能不管不成?”淮北王假裝沒聽到他語氣裏的嘲諷,冷冷道:“既然陛下心中有決斷,那臣便不多管閑事了。”回府以後,淮北王直接奔著後院去,進門便摔碎了一個花瓶,罵道:“宮裏麵那個廢物點心,丞相是怎麽把他養得這麽廢的!”屋裏坐著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淡定地擺弄著手裏的機關盒,語態平靜:“這樣不是正好嗎?皇帝是個庸人,您取而代之,名正言順。”淮北王歎息道:“你不懂……皇帝不足為懼,可狗丞相卻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我本來想借由皇帝的口,把丞相手裏的玉璽和虎符拿回來,他開口是最名正言順的,可我幾次三番遞去橄欖枝,他都不接。哼,他就不怕哪天被丞相啃得骨頭都不剩。”女子笑道:“陛下是丞相的外孫,大概是覺得丞相會善待他吧。”“天真。”淮北王一邊說話,一邊擁上了女子,“沒有血緣的外孫也算外孫?”女子見他貼過來,放下手裏的東西道:“王爺既然覺得皇帝沒什麽用,那不如讓他走遠一些,眼不見為淨?”淮北王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尖:“邢姬說笑了,他是皇帝,能走哪兒去。”“禦駕親征唄。”女子笑吟吟地道,“最好是死了,到時候王爺作為唯一的皇室後裔,要回玉璽就順理成章了吧。”淮北王奇道:“你一向聰明過人,勝過我不知道多少幕僚,怎麽現在犯了蠢。若皇帝死了,本王便要與丞相去爭那個位子,可現在齊軍壓境,若是因此失了國土,豈不是得不償失?”女子卻道:“邊關的將士聽從的都是手握玉璽和虎符之人,跟您沒有半點幹係,陛下若死了,那便是丞相之過,邊關失守了,亦是丞相之過。到時候您隻需擁兵占住徽州,任他們去耗,等兩邊都耗得差不多,您再將玉璽和虎符設計偷過來,再拿著這兩項罪名壓在丞相頭上,那才是真正地占盡上風。我看啊,這南晉還真不一定守得住北齊的兵馬,到時候丞相很可能會將您手底下的人推出去,與其這樣,還不如擁兵自立,守住自己的人。”淮北王聽了,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自主地鬆開她:“我想想……”荊州,邢亦剛指揮著寨子裏的人在山道上布置完機關,就被褚琰召了回去。他以為是要談談布置機關的事,卻沒想到褚琰道:“你著實是個能人,若不是你,這寨子周圍的機關,沒法布置得這麽順利,這回你算是立了大功,你想要什麽獎勵。”邢亦遲疑片刻後道:“小的領了工銀,這些都是分內之事。”褚琰淡淡道:“別忙著客氣,說不定這個獎勵,就是你活命的唯一機會。”邢亦詫異:“嚴公子說得這是什麽話?”褚琰將手邊的圖紙緩緩打開,那是邢亦親筆畫的,上麵用小字標注了滿滿的注釋。“我把你帶過來,是看中你設計機關之能,我看得出你並非是木匠出身,鐵匠還差不多。當然,說鐵匠也不準確,南晉機關術名家,恰有一家姓邢……別驚訝,我是讓你來給我設計機關的,自然要事先查清楚你的身份。”“你出身機關名家,卻不遠萬裏到燕京來,屈尊到我小小的玩具坊裏做些逗小孩兒的玩意兒……你說奇不奇怪?”邢亦垂著頭:“不奇怪,我與心愛的姑娘私奔到北齊,盤纏用光,她便拋棄了我,我沒臉回家,恰好遇見您招木匠,想自己掙口飯吃罷了。”“哦挺好,完美的理由。”褚琰瞥了眼他的左手:“你吃飯寫字乃至握刀皆是右手,可你尋常拿東西的時候,卻是常伸左手……你用左手寫一個字吧。”邢亦頓了頓,上前拿起筆,正要落下時,褚琰的聲音響起:“你想好了再下筆,這個字寫得我不滿意,你這手就別要了。我的獎賞,隻保命,不保手。”作者有話要說:沒理清楚計劃的不要緊,畢竟還沒全部揭露出來,等計劃全部揭露我會理一遍的。第49章 萬事俱備邢亦的筆懸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 終於放下了。“您是怎麽發現我的。”褚琰不介意給他解惑:“巧合罷了。”他沒說謊,一開始帶上邢亦, 確實是看中他手藝。褚琰還不至於因為看出邢亦不是普通的木匠出身就懷疑他是南晉來的奸細, 隻是想到他這手藝於謀事有大用,機關密探、信件傳遞、乃至於戰場上造武器機弩等……隻要好好培養,用途不可限量。但是涉及這種機密的東西, 必須得保證邢亦忠心不會外露,最好能控製他的家人留下他一些把柄。褚琰從決定來南晉以後便派人去查,發現邢亦留下的所謂老家根本沒有這號人以後才生出懷疑,彼時已經要啟程離京了,他便先將邢亦帶上,再暗中觀察。他猜到邢亦其實是左撇子後, 忽然便有了一個想法:他用左手寫字是什麽樣的?由不得他不聯想到李憑瑞收到的那封報信紙條上,畢竟給李相傳信的人完成使命後,順勢留在京中最好是混入權貴家中, 觀察事情走向實在是再合理不過了。就連褚琰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王府是最好滲入的地方,畢竟那時他還是蠢名滿京城, 誰都覺得他好糊弄。邢亦知道沒有回頭路了,回身跪下,果斷道:“求殿下開恩。”褚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從容開口:“你身後是什麽人?”邢亦道:“不可言。”“你不說,還讓我開恩?”邢亦:“殿下……嚴公子沒有直接殺我,反倒賜我獎賞,想來是還用得到我。”褚琰問:“若我隻是想套出你背後之人的真麵目呢?”“那豈不是刑訊逼供來得快些?”邢亦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我也不是硬骨頭。”褚琰手指在椅背上敲了幾個來回,避開那幕後之人的話題,問道:“給李相報信的紙條是你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