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上,孫秘書大不敬地叼著一根煙,狠狠抽著。


    他發誓,這次一定要抽完一整根。雖然說不好在這高速飛行的空中,是他抽得多還是風抽得多。


    薑輕巧還在飛行器上。孫秘書知道,她正偷偷看著自己,試圖鼓起勇氣詢問。也許還拽著她的衣角,搓著那雙胖手。她一定感受到了疏遠,這讓她難過又不解。


    或許她已經出言問過了,但自己沒聽見。畢竟她的聲音本來就小,而這又是風聲鼓鼓的高空。


    孫秘書還是沒抽完一整根,他隨手扔掉還算長的煙頭,開口跟汪笸籮說話。因為他害怕薑輕巧真地說出話來問自己。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這很難熬,像是在等待著審判降臨。


    “陛下,咱們已經參與了兩個任務,但時間來不及了,參加完下一個咱們就回去吧。”


    “唯一一點是,您隻殺了一個人,拍出來的效果……不太美觀。馬上就到衛戍營地了,您必須殺人,記得管理一下表情,我會找好角度,您稍微管理一下就……”


    “不!不!”跪在飛行器上的汪笸籮抬起頭來,他的臉就像一朵哭得爛熟的花,在綻放著咆哮的語言,“我不殺人!不殺人!”


    “我不!……我不……不殺人……嗚嗚嗚……”他哭得好似欲將凋謝,花朵的汁液水分在噴濺。


    “陛下……剛才在交通局裏您就這樣……這次真得殺人了,不然怎麽交……”


    “我不!我不啊!”汪笸籮又喊。


    孫秘書盡量舒緩著他想要皺緊的眉頭,在心裏罵了一萬遍爛泥扶不上牆。


    他放棄了盡善盡美的想法。他知道汪笸籮這副德行汪山茶是一定了解的,想必他會驚訝於汪笸籮真地殺了一個人。


    他已經超額完成任務了,懲罰是不會有的。


    旁邊的薑輕巧又在試圖詢問自己,他感受到了那股無措又怯懦的蠢蠢欲動。他沒有回頭,伸出手拍了拍薑輕巧的肩膀。她安靜了下來。


    飛行器降落到軍營門口。


    軍營在郊區,開著大門,土地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裏麵的打鬥聲站在門口都能聽見。


    孫秘書皺了皺眉,除了槍響,他還聽見了異能的聲音,而且還不少。裏麵儼然存在著異能戰場。


    軍營發生了變故。


    軍營發生了變故?


    “你的能力是什麽,裏麵很危險,我不確定咱們是否有能力自保。”孫秘書嚴肅地問向木托裏之花。


    “我會用生命保護陛下。”她隻是淡淡說了這一句。


    孫秘書皺眉沉思著,半個小時的時間快到了,已經來不及再去參與下一次任務。規定參加五個,而他隻參加了兩個,是不是不太像話?


    木托裏之花一定不弱,畢竟她能和曼沙那個瘋婆娘打得有來有回。薑輕巧他知道,很強,但她身上的能力卻有些束縛戰鬥。她隻適合浩瀚的大戰場。


    按理說幾人的實力是夠的,但關鍵還有汪笸籮這個拖油瓶,這是非常致命的弱點。


    不穩妥,太不穩妥了,必須離開。


    “走,咱們回去,路上隨便抓幾個人殺一殺就好了。”孫秘書招呼其他人上飛行器。


    汪笸籮如獲大赦,趕緊爬了上去。其他二人則沒什麽表示,默默跟上。


    飛行器緩緩升高,孫秘書透過軍營大樓上的窗戶,窺視著裏麵動亂的麵貌與規模。他需要一些信息,好將這裏的動亂匯報上去,這也算一點功勞。


    透過窗戶,他看見了互相追逐殘殺的士兵,逃逸的人多半麵露不解與驚恐,頻頻回頭,但少有反擊;而追殺的人,臉上竟擺著清一色的空洞,連開槍時都不會產生變化,看上去好不詭異。


    孫秘書打了個冷顫,他從未見過這麽多如出一轍的表情。


    這看上去有些問題,但還在正常的範疇,似乎就是正常的反叛軍清洗。


    也許隻是遇到了幾個計劃之外的能力者?他想。


    但在看到大樓四層西邊第三個窗戶時,他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看到了熟人,大哥啦和小哥啦。前者正在追殺後者,手裏還拿著小哥啦的一截手臂,臉上帶著那種孫秘書為之驚悚的空洞神色。


    他倆都是能力者,都是反叛陣營的,還是親兄弟,而且還是雙胞胎。怎麽會互相殘殺呢?


    他有些想不明白,甚至是錯愕。大哥啦和小哥啦的感情很好,他不認為其中一方會以骨肉相殘為代價去叛變。


    他麵色嚴肅,掏出通訊器,準備把這裏的消息匯報出去。出大問題了。


    他打給了汪山茶。在等待著接聽的時候,他看見在大哥啦和二哥啦消失的那個窗口,忽然探出了一張臉來,隔著夜空,正直勾勾盯著他看。


    這特麽是怎樣一張臉啊,上麵遍布著汙穢、傷痕、血痂、和小肉瘤。在一片稀爛的模糊裏,讓你隻能去看那雙眼睛。


    但這又是怎樣一雙眼睛啊!它在轉圈啊!左眼往左轉,三圈一停頓;右眼往右轉,五圈一眨眼。孫秘書的視覺感官直接被顛覆了。


    這特麽能是人類的眼睛?!


    孫秘書想都不想,立刻控製著飛行器升高。功率霎時拉到最大,圓盤底部有預示著散架的簌簌響動,但此時管不了那麽多了。


    但飛行器隻躥高了一秒就開始墜落,似乎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所影響。勢頭比特麽升高時還猛,孫秘書真懷疑他們會不會就這麽摔死。


    “跳!輕巧!接住我們!”他大喊著跳下了飛行器。


    一團荊棘在空中瘋長,將孫秘書和薑輕巧穩穩接住。就宛如陷在跳床裏,感受不到什麽衝擊。


    木托裏之花則抱著汪笸籮著地,腳尖輕踩,靜謐且從容。雖然汪笸籮的怪叫有些破壞了靜謐,但從容依舊。


    “輕巧,你的荊棘真厲害。”孫秘書掙紮著爬起,習慣性地誇了一句。


    “是……是藤蔓。”薑輕巧顯然很高興他跟自己說話,但仍固執地小小反駁了一句。


    喀啦!


    玻璃碎裂的清脆炸響於夜空,在這喊殺場裏顯得突兀。聲源在樓上,孫秘書抬頭,看見那張怪臉的主人正在往下跳。


    但他被卡在了窗框上,正顧湧著掙紮。孫秘書驚訝地發現,這人的身體居然出乎意料得大,簡直就是一個大圓球。


    他的身體嚴絲合縫地堵住了窗戶裏的光亮,今晚又沒有月光,他完全陷入了背光的陰影中。就宛如軍營大樓長了一個大肉瘤。


    “跑!”孫秘書拉起薑輕巧就朝外衝去。他看見木托裏之花抱著汪笸籮在跑。他真想吐槽一下她的表情,麵無表情不是在什麽場合都合適的。


    令人絕望的一幕又出現了,他們的身體驟然倒飛出去。能清晰的感到,是有一股向後的力在作用。試圖角力的過程中,孫秘書甚至磨掉了一隻皮鞋。


    “輕巧!用荊棘接住我們!”他又喊。


    一把種子飛出,紮地,瘋長。一大排荊棘眨眼間便成型了,如變魔術一般。它們像一張網,兜住了四人。


    但身上的力道並未消失,荊棘都被壓彎了。薑輕巧說得沒錯,它們確實是軟的,也不紮人。


    孫秘書看著脫手的錄像機兀自向後飛,直至撞碎在大樓上。他又看見,大樓牆根兒上還有飛行器的碎片。


    它們都是金屬,孫秘書想。他又看著身上,觀察著這股詭異力道的作用點。這很好觀察,竟是一目了然的。


    “把身上的金屬都扔掉!”他喊著,開始掏兜扔鑰匙,扯掉褲子拉鏈,撕掉身份銘牌和紐扣。他又發現他的鋼筆早就飛走了。


    其他人遵守,一個個金屬件嗖嗖往後飛,撞碎在大樓上。汪笸籮居然大腦完全宕機,還需要木托裏之花來幫他。講道理,這要是在沒人而且不用擔責任的境地裏,他高低得扇他一頓大逼兜。狠狠地扇!


    孫秘書地判斷是對的,扔掉所有金屬後,他們身上的力道登時不見了。


    金屬係,偏向控製金屬,炮台路線,他想。


    但這還是無法解釋哥啦兄弟為何自相殘殺。他應該還有隊友。


    通訊器沒了,孫秘書頭疼地發現。他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沒的。


    這次不用說,力道一消失幾人就再次跑路,孫秘書時不時回頭查看一番。


    但在第三次回頭時,他看見卡住那個大肉球的窗框被擠碎了,連帶著一塊牆壁,伴著大肉球從四樓摔下來。


    肉球在地上蠕動,一樓大廳的燈光照出了他的樣貌。孫秘書倒吸了一口涼氣,腳下打了一個趔趄。汪笸籮應該也在木托裏之花的背上朝後看,他聽見了他恐懼地驚呼。


    隻見這個大肉球是三個人貼在一起組成的,他們有三個腦袋。最右邊的那個就是孫秘書剛才看到的那張。這次他又補全了他的特質,他是一個老人,白人。他的兩個眼珠子還在轉。


    右邊的腦袋是個年輕人,黃人,他的臉和脖頸鑲嵌著大量黑色金屬,表情看上去不太精神,一會兒迷茫,一會猙獰。


    居中的是個黑人,因為太黑,看不清歲數,也看不清表情。


    他們的身體好似緊緊纏在了一起……或許不是纏,孫秘書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結合在一起的,但他能肯定不是長在一起的。


    而且他們的四肢也不齊全,又有些肢體變異成了巨大的肉柱,這導致他們看上去就是個肉球。


    在白莫梭城,哪裏會跑出這種怪物呢?孫秘書幾乎暗罵著想,特麽一定是實驗室。


    實驗室是在吃屎嗎?讓這東西跑出來?


    在落地後,肉球底部忽地伸出一隻腳來。那是一隻變異的腳,怕是得有大象的腳那麽粗壯。它一下一下蹬著地,朝四人追來。


    他們速度居然出乎意料得快,一下就能跳四五米遠。孫秘書沉重地發現,他們很快就會被追上。


    “戰鬥!”他邊喊著邊停步轉身。


    “我的武器沒帶。”木托裏之花背著汪笸籮停步,說。


    “你特麽為什麽不帶?”孫秘書咆哮。


    “被阿拉莎偷走了。”她平靜地說。


    “你還有理了?”孫秘書簡直要破防。


    “不……不要吵……我來就好。”薑輕巧焦急地勸著架,胖乎乎的手扔出一把種子,飛向那個怪物。


    荊棘瘋長,從這個怪物的血肉中瘋長。大肉球霎時就成了一個大荊棘球,停了下來。


    這應該是喜人的一幕,但孫秘書並未有什麽放鬆的神色。因為薑輕巧的能力很特殊,是範圍性的。要論單挑的話,她殺一個普通人都需要三分鍾,這甚至是她最快的記錄。


    “哎?”三秒後,孫秘書訝然地看著明顯同樣驚訝的薑輕巧,問道,“他咋不動了?吞噬血肉不致命吧?”


    “不對勁……吞噬了好多……好多好多血肉……”她茫然地看著孫秘書,似乎是在問他該怎麽辦。


    “我哪知道。”孫秘書讀懂了她的眼神,在心裏吐槽。


    “他……這就死了?”他問。


    “我不知道……按理說……已經吞噬了幾十個人的血肉量了……”她擔憂地拽著衣角。


    “是的,得有這麽多。”孫秘書心想。他看著瘋狂增長,幾乎快比營地大樓高的的荊棘叢,吞了吞口水。


    “輕巧,你荊棘上的刺兒……好像變硬了啊?”孫秘書有些不安,問,“我怎麽不記得你的荊棘變硬過?”


    “我的是藤蔓……它……我失去了對它的控製……”薑輕巧的臉白了。


    她又緊接著喃喃:“我的藤蔓不紮人的……它長刺……那我也不要了……”


    “什麽玩意兒你不要了?”孫秘書破防,轉身就跑,“這玩意太特麽詭異了!正好他不動了,趕緊跑路!”


    “止步!”


    “止步!”


    “止步!”


    海嘯一般地喝聲忽地湧來,伴著一連串的上膛聲。


    孫秘書腳步僵硬,止步,轉身。看見了密密麻麻的槍口,從大樓裏的每一個窗口裏伸出,對著自己。


    更令他恐懼的,是那一張張空洞的臉,清一色的臉。他們仿佛組成了新的窗戶,和沒有生命的大樓散發出了同種的氣質。


    肉球上的荊棘已經變得很粗很硬很黑了,已經完全脫離了薑輕巧嫩綠軟刺荊棘的原始樣板。


    荊棘已經比大樓高了,好似要爬上蒼穹,去找尋雲層後的月亮。它散開,露出了裏麵的肉球。


    不,那已經不是肉球了,已經徹底回歸了人形。但他們仍然連結在一起,貼得緊緊的,就宛如同一張粘鼠板上的三隻老鼠。


    那些粗大的變異肢體都消失了。斷肢回歸了斷肢,這起碼是正常的態勢。


    “曆硯……”右邊那白人老者閉著眼開口了,聲音沙啞且疲憊。


    “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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