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寶帶著二人來到了事發地點。


    陰鷙沉悶的夜幕下,馬天引懸浮在空中,一頭黑發隨著湍急的氣流肆意張揚著,他雙目殷紅,其中滿是冰冷和血絲,正死死盯著對麵的李墨。


    而李墨則看起來很狼狽,隻見他踉踉蹌蹌站在滿是裂痕的光幕上,身體好似在一直失去著重心,在不斷往出人意料的方向傾倒著,甚至會時不時朝上“掉落”,像是個醉酒的宇航員。


    看得出他維持站立很艱難,很吃力。


    砰!


    光幕突然炸裂,化為了細碎的墨色粉末 ,飄零在空中,消散在風中。


    李墨趕緊在下方重新祭出一片光幕,但他的重心已經失去,直接重重地摔在光幕上。


    砰!


    不知為何,撞擊的聲音非常響,絲毫不亞於剛才光幕破碎的聲音。李墨的反應很快,隻下墜了幾十厘米,但聽起來卻像是從十幾米的高空摔下來似的。


    李墨咳嗽著爬起,就這幾秒鍾的功夫,新光幕上又哢嚓哢嚓的出現了不少裂痕,宛如有一隻勤奮的無形蜘蛛,在上麵迅速編織著蜘蛛網。


    “豁,馬天引有兩下子啊,這異能給他是真不白瞎。”淮中仰頭看著,嘖嘖稱奇道,“利用了星球引力折磨李墨也就算了,最騷的還是他牽引了光幕上的能量。”


    “打亂墨團的排列組合,這樣李墨的技能自己就消散了,好賤的腦回路啊。”


    “艸,你咋不知道著急呢?”劉黑寶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有什麽好著急的,反正李墨身上有契約,馬天引又吃不了虧。”淮中四處掃視了一圈,問道,“丫蛋怎麽樣了?怎麽沒看見她?”


    劉黑寶朝營地中心揚了揚下巴:“紅兒把她送到大白那裏治療去了,她被咬掉了一截手臂。”


    “這傷得也不重啊,馬天引這麽護犢子嗎?氣性這麽大?”淮中疑惑道,“還有,李墨攔著他幹啥?吃飽了撐的?”


    劉黑寶歎了口氣:“糙,麻煩大了,偷襲丫蛋的那隻老鼠有異能,還特麽是毒係的。”


    “現在她胳膊是長出來了,可人還昏迷著呢,大白現在拚命灌生命力才勉強給她吊著命。”


    “營地裏的幾個毒係異能者都去看了,他們表示無能為力,說是這毒也就黃二能解,可黃二那個懶狗沒來。”


    聞言,淮中的眼神頓時冰冷了下來,問道:“那李墨這是什麽意思?”


    “這事是真操蛋!”劉黑寶罵罵咧咧道,“姬霽探測到地下的鼠群正在集結,現在已經有幾十萬隻了。”


    “艾庫彌推測襲擊丫蛋的那隻是鼠王,它想狩獵我們這幾百萬人。它剛才發動了一波小規模襲擊,我們死掉了幾千人,丫蛋是正好被波及了。”


    “艾庫彌說那隻鼠王還沒決定好是否進攻,它有點拿捏不準我們的實力。”


    “李墨和白狗不想打,營地裏全是老弱病殘,幾十萬戰士根本照應不過來,一開戰就是屠殺。”


    “他們說鼠王會先試探幾波,隻要表現得強硬一些,打消鼠王的想法不算難。”


    “那丫蛋還能救回來嗎?”淮中問道。


    “能,但需要抓住鼠王。”劉黑寶點頭道,“那幾個毒係的想出了兩種辦法,第一種,讓艾庫彌收服它,讓它去給丫蛋解毒。”


    “第二種,殺死它,拿著它的屍體煉毒,以毒攻毒,這樣就能撐到黃二趕到。”


    淮中吐出口氣,緩緩道:“但是李墨和白狗不同意是吧?”


    “他們想【犧牲】掉丫蛋是吧?”


    劉黑寶點了點頭。


    “丫蛋還能挺多久?”淮中問道。


    “大白說頂多一天。”


    淮中看著上空的李墨,眯了眯眼,喃喃自語:“我總感覺這老狗算到了丫蛋會出事……”


    “李墨體內的契約要發動了。”江流突然開口道,“他已經嚴重侵害了馬天引和丫蛋的權益。”


    “但他應該是用了什麽辦法,模糊混淆了很多方麵,最關鍵的是,他一點惡意都沒有。”


    “算是【無意之舉】。”


    “這樣的話,就算是丫蛋死了,他頂多算個次要責任。”


    “他死不了,會重傷。”


    噗!


    李墨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氣息萎靡到了極點,直接癱軟在了光幕上。


    但他似乎早有預料,提前釋放出十幾片光幕,無死角地包圍住了馬天引。


    馬天引抬手牽引破碎著困住自己的光幕,他先是冰冷地看了一眼李墨,繼而扭頭看向下方的淮中,平淡道:“你怎麽說。”


    還沒等淮中回答,李墨就虛弱地爬了起來,吐出幾口血,焦急道:“淮中!你想好!”


    “那畢竟就是一條人命!”


    “而這裏有整整幾百萬條人命!”


    “你忍心嗎!?”


    大家的目光瞬間轉移到了淮中的身上,全場寂靜無聲,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末日暢想的那幾十人正站在不遠處,都抱著膀子看著熱鬧,麵具下的玩味和戲謔肉眼可見。


    可還沒等他們看完熱鬧,一群紅槍和部落戰士就將他們驅逐了,他們倒也不惱,哈哈大笑著便離開了,灑脫得很,就是笑得有些陰陽怪氣。


    淮中深吸口氣,掃了一圈周圍眼中透著祈求的部落族人,又看向上空那正氣淩然,欲挽天傾,死而後已的李墨。


    不禁嘴角抽搐了幾下,喉結上下滾動了幾番。


    繼而緩緩彎下腰,用手扶住膝蓋,把臉衝著漆黑一片的地麵。


    然後,


    嘔!


    淮中直接吐了出來,吐得非常猛烈,鼻涕淚水第一時間就竄了出來,隨著嘔吐物一起滴在地上。


    氣氛依舊很窒息,大家眼裏的哀求和希冀漸漸褪去,變得沉默,就像這寧靜平和的夜空一般。


    之餘歇斯底裏的嘔吐聲在回蕩。


    吐了良久,直到肚子吐空才罷休。


    淮中擦著嘴直起腰,剛喘了口氣,


    隨即,


    “哈哈哈哈!”


    淮中又笑彎了腰,用手使勁捂住肚子,鼻涕和淚水變得愈發多,胡亂甩到地上,灰塵迅速包裹住晶瑩黏液,使其變成一攤了汙穢濕痕。


    “哈哈哈哈哈!”


    癲狂的笑聲在寂靜夜空中孤獨回蕩著,顯得那麽刺耳。


    半晌,焦急的老瘋扶起淮中。


    淮中捂著抽筋的肚子,掛著一臉汙穢,仰頭看向李墨,戲謔道:“李墨啊李墨。”


    “從認識你開始,你就強迫我們進入巨鹿城。”


    “隨即從我們這裏掠奪了不少好東西,對了,美其名曰,交換。”


    “然後就逼迫我們和紅曼同生死。”


    “【共富貴】怕是你想都沒想過吧?打汪娑的戰利品你提都沒提,勿茵陌家族、貨幣、礦物、治療藥劑,你接收的倒是挺快,治療藥劑都快用完了吧?”


    “現在呢?因為怕你們的人犧牲,所以你就自作主張的犧牲我們的同伴?”


    “我們不樂意,你還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指責?”


    淮中頓了頓,接過老瘋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手帕,低頭仔細擦幹淨了臉,手帕拿開時,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


    “我就想問問,你們的幾百萬,關我們的丫蛋什麽事?”


    “邏輯關係要先捋順,就算是我下一頓少吃一隻雞,可以讓你少死幾百萬人的話。”


    “那我就算依然吃了那隻雞,你也沒有資格批判,因為,那特麽是我的雞。”


    “而且帶著幾百萬老弱病殘遷徙是你們自己的決定,這是你們自己選的路,是你們自己的【抗爭史】,代價不要讓別人來承擔。”


    “李墨,我看紅曼上下就屬你最瘋癲,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你半夜會不會自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李墨,白狗,你們所謂的【抗爭】,就是當個【罵娘的乞丐】?”


    淮中玩味地看著李墨,一字一句道:“李墨,丫蛋必須得活。”


    “不然都別玩了,我直接掀桌子。”


    “放開馬天引!”劉黑寶用鐵鍬指著李墨,大聲嚷嚷。


    李墨臉色難看地看著淮中,久久無言,披散開的發絲被風撞得紊亂,蒼白而無力的飄搖著。


    見李墨默然,淮中搖了搖頭,笑著解開一些胸口處的封印,肉團緩緩露了出來,詭異而猙獰地蠕動著。


    淮中臉上笑容陡然消失,用冰冷的語氣緩緩吐出一句話語。


    “全體攻擊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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