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場,一處很起眼的角落。


    轟隆隆!


    嗡嗡嗡!


    “殺啊!殺啊!”


    “啊啊!啊啊啊!”


    “維持好戰陣!後退者死!逃跑者死!”


    “誰在碰我!誰在碰我後背!是人還是蒼蠅!”


    “額啦!額啊啦!”


    嗡嗡嗡!


    在一處垃圾山脈旁的空地上,聚集著鋪天蓋地的蒼蠅,目之所及皆是黑色。


    它們太密了,彼此間撞來撞去,砰砰作響。


    斷裂的絨毛和肢節猶如黑色的雪花一般均勻飄落著。地上已經鋪滿了一層,掩埋了米白色的蟲卵。


    這漫天的蒼蠅很亢奮。它們一直都在衝撞著,不停地把同伴撞飛,又一直在被撞飛。


    很多蒼蠅翅膀都被撞壞了,但就是掉不下去。每每剛墜落一點,不是掉在了其他蒼蠅身上,被帶著飛,就是被再次頂飛。


    照這個架勢來看,能在天黑之前落地,都算是不錯了。


    它們似乎是在包圍著什麽。從高處俯瞰,最為密集處不是天空,雖然那裏已經淪為了喪心病狂的碰碰車樂園。


    而是地麵,那裏矗立著一個由無數蒼蠅組成的巨大黑球,直徑幾十米,一直在聳動著。


    一層一層的蒼蠅緊緊挨著,使勁掙紮著,密不透風,視線壓根無法鑽進黑球內部。


    所有蒼蠅都在往那裏擠,不斷有蒼蠅擠進去,又不斷有蒼蠅被擠出來。


    有些被擠出來的倒黴蛋還能接著飛起,晃動著猙獰的口器,嚐試著再次擠進去。


    有些則更加倒黴,它們被擠出來時就已經成為了屍體,無法再回到黑球裏麵去了。


    這種情況下,它們隻能淪為外圍幸運兒們的加餐,一般十幾秒就會被吃成一堆渣屑空殼。


    黑球一直在變形,有時是緊密的圓形,有時則是向著各個方向歪斜的橢圓。


    偶爾會發生劇烈變形,變成鬆散一些的不規則形狀。每當這時,黑球的中心總會爆發出一團耀眼的光亮。


    但下一秒,黑球又會立刻變回緊密的圓形,就仿佛剛才的散開是幻覺。


    並且蒼蠅們會變得更加暴躁,黑球會聳動得更加劇烈,宛如一隻被加熱至沸騰的巨型水球。


    如果細心觀察,從這短暫的一秒中,從蒼蠅們之間細碎的縫隙裏。


    我們能發現,黑球的中心不隻是有蒼蠅,那裏麵還存在著別的東西。


    “吃不飽!餓死鬼!你倆去炸開一座垃圾山!”


    一道霸氣的女聲穿透了這隻龐大的黑球,沒有被那無數道嗡嗡聲掩蓋。


    “蒼蠅太多了!用藏在裏麵的蛆蟲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分散一部分火力!”


    “木頭瓤子!骷髏架子!你倆掩護他倆!”


    十幾秒後,兩道爆破聲響起,無數垃圾被炸飛了出去。


    笨重些的,順著垃圾山滾出了老遠,猶如滾下山的大石塊。又像是逃離家鄉的鄉下孩子,一次都沒有停留,反而越跑越快。


    髒水和塵煙在緩緩降落,重新融於了垃圾山,聽話又老實,看上去顧家得很,就是有些死氣沉沉。


    輕巧些的碎片則不知飛到哪裏去了,也許是被烏雲蓋地一般的蒼蠅群給吸收了,被打下來的那十幾隻在地上亂爬的半死不活的蒼蠅足以說明一些什麽。


    垃圾山晃悠了幾秒,然後開始倒塌。


    由慢及快,轟隆隆聲愈來愈大,愈來愈響,就連大地都開始顫動了起來。像雪崩。


    “我糙!嘟嘟姐!咱們好像要被淹了啊!”一道驚慌失措的男聲響起。


    “啊?那就跑啊!”起先那道女聲再次響起了,語氣依舊霸氣。


    “咱們跑不了啊!這麽多蒼蠅呢!”那道男聲有些破音了。


    “這還不簡單?蒼蠅們!讓開!”女聲霸氣之色不減,而且相當理直氣壯,“該死的蒼蠅們!垃圾山要塌了!”


    “快讓我們離開!咱們改日再戰!”


    “嘟嘟姐!你是認真的嗎?你在和它們講道理?!”男聲徹底破音了。


    在之後的幾秒裏,愈來愈多的破音男聲在黑球之內響徹了起來。


    “啊啊啊!媽媽!我不想死啊!”


    “你特麽見過你媽媽嗎?你特麽才剛學會說話!你特麽哪有媽?”


    “讓老子活!老子不想死啊!老子見過媽媽啊!”


    “瑪德!嘟嘟姐是真坑啊!我終於知道當時接這個任務的時候,那些人為啥那麽看我了!那是憐憫!那是憐憫啊!我不想死啊!”


    “滾!你別特麽拽這剛學的新詞了!老子才特麽不想死!莫斯琉奇說要給我分配對象的!我特麽是真冤啊!”


    “滾!老子才冤!老子特麽今晚結婚!”


    “額,哥們你要堅強。”


    “滾!”


    “你們都在幹什麽?跟誰老子老子的呢?”那道女聲再次響了起來,語氣裏透著濃濃的羞惱和慍怒,“跟老娘殺出去!”


    “嘟嘟姐你是真特麽坑!殺啊!兄弟們!”


    “就是!殺啊!活著出去的兄弟記得舉報嘟嘟姐!”


    “對!殺啊!舉報她!不然老子死不瞑目啊!”


    “先護送今晚結婚的那個哥們出去!他還是處男呢!”


    “瑪德!殺啊!老子現在隻想舉報嘟嘟姐!不想特麽結婚!”


    ………………


    轟隆隆!


    垃圾山脈上的最高處已經全部鬆動了,大量的垃圾滑到了一起,集聚在了一處斷崖山上麵。


    斷崖頂端的那一大團垃圾還在不斷的變大,幾十道垃圾水流已經順著斷崖開始流淌了,形成了一道道垃圾瀑布。


    地形的改變,讓數不清的白花花蛆寶寶暴露在了陽光下。網格狀的陰影把它們分割成了整齊的方塊兒,就像是餐館裏的一個個包間。


    它們驚慌失措地扭動著肥嘟嘟的身軀,像它們的父母那樣你撞我我撞你,想要再次鑽回垃圾山底下。


    轟!


    烏雲般的蒼蠅群狠狠轟擊在了垃圾山上,顧客們抵達了包間。


    它們用纖細的肢節刺穿了一個個妄圖逃跑的蛆寶寶,用口器將它們攪碎,貪婪地吞咽著,汁水橫流。


    嘩啦嘩啦!


    表層的垃圾再次被掀開,又一層蛆寶寶被發掘了出來,盛宴還在繼續。


    這無數撞來撞去的蛆蟲和蒼蠅,讓雪崩徹底開啟了,斷崖支撐不住這恐怖的重量,霎時間崩塌了!


    轟隆隆!


    垃圾洪流衝破限製,像是颶風之下的駭浪,直奔那團黑球而去!


    “瑪德!你們吃蛆寶寶去啊!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我們就算被垃圾埋了又怎樣?你們不還是吃不到我們嗎?”


    “放我們離開!這樣你們才有吃掉我們的機會!”


    “嘟嘟姐!你特麽別和蒼蠅講道理了啊!你有病啊!?”


    “兄弟們!殺啊!為了舉報!”


    “為了舉報!”


    “為了舉報!”


    “殺啊!”


    ………………


    &


    垃圾場圍牆上,放哨塔。


    莫斯琉奇正坐在椅子上曬著太陽,淡粉色的長發間蓄滿了陽光,還是沒有被鐵絲網分割過的陽光。


    他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一個白瓷托蝶,托蝶上放置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旁邊的收音機裏正放映著新聞頻道,女主持人正在裏麵賣力地播報著。


    “因國務卿汪山茶大人身體抱恙,沉珂帝國和黃家第一次會議暫時擱置,醫院方麵稱……”


    “帝都大學爆發了學生遊行,他們抗議汪山茶大人發起了並不光榮的「光榮戰爭」,卻還能身居高位……校長辦公室稱……”


    “原阿伯甘聯邦居民表示,永遠無法忘記恥辱……他們譴責……”


    “魯拖大人接受采訪時表示,他對年輕一代感到很氣憤,他認為年輕一代應當擔起更多的責任。老頭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可是帝國卻沒有湧現出讓人滿意的新鮮血液,這無疑是安樂和平的環境……以及教育的……”


    “今日,有目擊證人表示,有很多年輕一代的官員從國務卿大人的茶園裏翻了出來。有行政辦公室劉秘書……帝都護衛軍第七團克羅副團長……”


    哢噠。


    莫斯琉奇關掉了收音機,抬頭看向了正恭敬站在自己身前的一排大漢,他們都穿著巡邏隊的製服。


    垃圾場巡邏隊一共一百人,此時一人不少,都在這裏。


    “垃圾場……一切正常吧?”莫斯琉奇懶洋洋地詢問道。


    巡邏隊隊長立馬跑到了圍牆邊,趴在欄杆上向下俯瞰著,眼珠瞪著大大的,脖子伸得長長的,腦袋像個攝像頭似的一百八十度旋轉著。


    半晌後,他小跑著回來了,在莫斯琉奇麵前站定。


    然後他“庫叉”一下行了一個軍禮,腦袋昂到了天上,屁股也是。沾滿汙漬的軍帽順著他潦草油膩的頭發滑下去了一半。


    “報告!”


    “垃圾場內!一切正常!”


    莫斯琉奇回過頭,掃了一眼電網內漫天躁動的蒼蠅群,以及遠處那個十分紮眼的大黑球,再次懶洋洋地詢問道:“你確定?”


    “是的!大人!我確定!”


    他庫叉一下子又來了一個響亮的軍禮,這次那個髒兮兮的軍帽徹底掉到了地上。


    “再次報告!”


    “垃圾場內!一切正常!”


    “我的眼睛!就是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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