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的時候,大壯二壯倆人合夥開了個飯店,同年大壯結了婚,00年的時候,孫爺的孫女兒降世了。


    新生命的降世,讓一家子沉浸在喜悅當中。


    那時的大老東,是楊大頭手底下的頭號打手,而且一手的千術在b市這個小城,也算是鳳毛麟角。


    本來兩個家族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偏偏楊大頭這王八犢子,就看上了大壯二壯倆人的飯店,確切的是說,倆人看上了那塊兒地。


    他找到兄弟倆,用低價逼著兄弟倆把飯店盤給他。


    兄弟倆肯定不願意啊,別說低價了,這種下蛋的金雞,就算是高價倆人也不可能盤出去。


    楊大頭早就算到了兄弟倆不會老老實實的把店鋪盤出去,於是,這犢子就開始帶人三天兩頭去找事兒。


    當年掃黑除惡已經開始了,但是很不幸,風還沒吹到他們這邊。


    02年的一個晚上,孫爺家一家老小,除了孫爺外出,全部在一場大火中喪生,而那個飯店,也順理成章的到了楊大頭手裏,轉年就成了b市最大的夜總會。


    多方打聽,孫爺終於查到了是楊大頭下的黑手。


    於是,在03年的某天,這個老兵穿著一身軍裝,端著半自動一個人殺到了楊家。


    當天除了那個小丫頭孫爺沒舍得下手,剩下的人,一個都沒活下去。


    受了傷的孫爺碰到了陳默的父親,機緣巧合被陳默的父親帶到了西馬村,當五爺發現了自己這個戰友之後,沒問緣由,直接給孫爺安排了後半生生活的地方。


    大老東說到這,苦笑著搖了搖頭:“當年他看到我了,問我姓不姓楊,我說不姓楊,然後他看著我懷裏的孩子,知道了這是楊大頭的閨女。”


    “老爺子殺紅了眼,但是還是沒有選擇出手。”


    “當年我以天太黑為理由,沒有把孫爺供出去,畢竟老爺子饒了我一命,而且,這也算是楊大頭家作孽的報應了吧。”


    陳默現在才明白,為什麽孫爺之前說過,自己小的時候給偉人送過花。


    是呀,他們這種小村子,怎麽可能輕易的見到偉人呢。


    陳默隻感覺喉嚨有些幹澀:“所以後來你離開了b市?”


    大老東點了點頭,說道:“當時我回村了,在村裏我見到了孫叔,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孫叔,就背井離鄉離開了b市。”


    “這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陳默點了點頭,到了這個時候,大老東已經沒了欺騙自己的理由。


    他有些唏噓,要是沒有楊大頭仗勢欺人,行凶作惡,這兩個家庭就不會遭受滅頂之災。


    出了大老東的家裏,陳默心情沉重的撥通了虎哥的電話。


    “虎哥,晚上喝點兒。”


    “有消息了?”


    陳默點了點頭,說道:“喝點兒。”


    “行。”


    六點多,還是昨天的烤盤店,陳默破天荒的開了兩瓶白酒。


    王虎訝異的看著陳默,說道:“喝白的?”


    “咋,喝不了?喝不了我給你要可樂。”


    “瞧不起誰呢。”


    倆人倒上酒,陳默抿了一口,灼熱的酒液順著喉嚨一直往下滑落,就像是岩漿一樣,嗆得陳默眼睛疼。


    “凶手我知道是誰,是我一個長輩,姓孫,我們都叫他孫爺。”


    王虎微微一愣,沒有插話,他明顯感覺到陳默的狀態有些不對。


    “孫爺對我很好,拿我當親孫子一樣,而且孫爺特別喜歡小白。”


    “孫爺有過家的,在市裏。”


    “他有老伴兒,有兩個兒子,有孫女兒兒媳,但是,他們都死在了楊大頭的手裏。”


    “你可以回去看看卷宗,02年b市好像有失火的案子。”


    “孫爺是個老兵,他報過警,但是警察都說這是意外,孫爺那段時間像是活在地獄裏,他知道,自己的家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死在大火裏。”


    “於是,他查到了凶手,查到了楊大頭,他去報警,但是還是沒人管。”


    陳默又提起酒杯,眼眶有些濕潤。


    “於是,孫爺殺了楊大頭一家,他其實看到了那個丫頭,但是,他還有良心,不像楊大頭一樣。”


    “那倆孩子一樣大, 那年,都是三歲。”


    “我結婚那天,孫爺站在接親隊伍的最前麵,那老頭,那天喝了不少的酒,當時,他還抱著我失聲痛哭。”


    “我一直以為啊,孫爺是為我開心,現在想來,孫爺應該是想到了他的那個小孫女兒。”


    “他把對家人的那點兒愛,那點兒念想,都給了我。”


    “但是,孫爺走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陳默抬起頭,看著虎哥,近乎哀求的說道:“別查了虎哥,查出來結果又有什麽用,屬於孫爺的一切,已經都沒了。”


    “隨著那場大火,全沒了。”


    虎哥如鯁在喉,他不能體會陳默的痛苦,但是他卻能從陳默的字裏行間,聽到一個老兵的絕望。


    這個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世界這麽大,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虎哥深吸了口氣,說道:“什麽案子,我不知道。”


    陳默站了起來,對著虎哥,深深的鞠了一躬。


    虎哥知道,自己這是在犯錯誤,但是他也知道,作為一個軍轉的後輩,應當給前輩留最後一絲體麵。


    人都沒了,再追究下去,有什麽用呢?


    喝到了晚上十點多,陳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床。


    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鏡子前,穿上洗的有些泛黃的軍裝,背上了水壺還有半自動。


    他看不到他的臉,但是總感覺那麽那麽的熟悉。


    那個夜晚,他衝進了一個人的家,手裏的半自動吞吐著火蛇,收割著生命。


    他看到了大老東。


    當打開櫃子的時候,他看到了大老東和他懷裏的那個女孩兒。


    那雙如同惡鬼般猩紅的眼睛,慢慢的冷卻。


    “你姓楊?”


    “我,我不姓楊。”


    “這是楊大頭的娃娃?”


    “大爺,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他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對啊,孩子是無辜的。。。。”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陳默看清了他的臉,那張臉慢慢的爬滿了皺紋,穿著一身嶄新的中山裝,對著陳默擺了擺手。


    他的身後,是一座大宅子,隱約,能看到有個紮著衝天揪的小丫頭舉著紙風車來回奔跑。。。


    真好啊。。。。


    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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