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著笑著,回憶著沉默著。


    太陽冒出一個頭,倆人下了濱城的高速,進入市區。


    跟著導航,兩個人來到了船舶小區,小區翻新了一遍,和記憶中的有些差別,唯一不變的,還是門口那個小小的小賣部。


    白色的木質牌子,上麵寫著欣欣雜貨鋪三個字,木牌子油漆打著卷,充滿年代感。


    在門崗登了記,按照導航停在單元樓樓下。


    樓下停著一輛殯儀館的車,陳默突然有些不敢下車了。


    老四拔出車鑰匙扔給陳默,說道:“還能見一麵,快上去吧,我去小區對麵的酒店休息。”


    陳默攥著車鑰匙,點了點頭:“吃點兒再睡。”


    “嗯,上去吧。”


    下了車,陳默進了樓洞,二樓左手邊的屋子開著門,客廳裏站了不少人。


    陳默能夠看到頭發有些花白的大舅和二舅,還有身體有些佝僂,滿頭銀絲的姥姥。


    深吸了口氣,陳默進了屋子,大舅轉過頭看向陳默,盯了兩三秒鍾,眼眶瞬間紅了。


    “媽,小默,小默回來了。”


    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回過頭,渾濁的眼睛在陳默的臉上盯了兩秒鍾,慢慢的伸出雙手。


    “孩兒啊,過來,讓姥姥看看你。”


    陳默紅著眼睛走了過去,老太太伸出雙手撫摸著陳默的臉,眼淚刷刷往下流。


    “好孩子,和你媽長的真像啊。”


    陳默看了眼臥室,姥爺的照片還有供桌擺在門口,小舅站在屋裏對著陳默點了點頭。


    “姥兒,我去給我姥爺上柱香。”


    “去吧,去看看姥爺吧,你姥爺走的時候一直念叨你。”


    陳默點了點頭,走到門前,撲通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陳默含著淚上了三柱香。


    燒了兩張紙,王震把陳默扶了起來,說道:“你姥兒一直說等你回來,說咱家人齊了以後再送你姥爺去殯儀館。”


    “她得讓你姥爺看著你回家,要不怕你姥爺走的不安生。”


    陳默點了點頭,看著那床寫著壽字的被子,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


    “小舅,我回來晚了。”


    王震心疼的把陳默摟在懷裏,小聲安慰:“好孩子,不晚,回來就挺好。”


    殯儀館的人把老爺子抬下樓,屋子裏麵生的親戚們幫忙拿雜七雜八的東西,陳默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手裏緊緊攥著姥姥的手。


    姥姥一臉悲傷的看著忙活的眾人,輕聲說道:“你姥爺說他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兒,就是不應該去要家產卻沒有帶你走。”


    “你和你媽媽長的太像了,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他見到你就心疼的要命。”


    “當時也怪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我看到你那雙淚汪汪的眼睛,我就想到了你的媽媽。”


    “我當時想著,女兒都沒了,一定要你大舅和小舅好,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你那麽小,那麽可憐,你一定也難過的要命。”


    “你說我怎麽就那麽渾呢,小默啊,姥姥對不起你啊。”


    陳默心裏的那根刺被姥姥的哽咽融化了,他把姥姥擁入懷中,輕聲安慰:“姥,都過去了,等送走姥爺,你跟我去b市待幾天。”


    姥姥點了點頭,伸出手摸了摸陳默的臉,欣慰的說道:“好孩子,和你媽媽一樣善良。”


    開著車帶著姥姥跟在靈車後麵,到了殯儀館以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布置好靈堂。


    陳默跪在靈堂前燒著紙,那張黑白的照片,姥爺的麵容依舊嚴肅。


    “姥爺,你安心的走吧,我不恨你。”


    “我就是很遺憾,沒能見你最後一麵,沒能再喊你一聲姥爺。”


    “姥爺,櫻桃很好吃,我吃到了,可甜了。”


    不是每個人都有和過去和解的勇氣,陳默有,但是太晚了。


    大舅二舅對陳默還是有些愧疚,親情就是這樣,打的再凶,一件事兒就能把親情重新串聯。


    這是骨血的羈絆。


    給白芷報了平安,陳默一直在靈堂守著。


    吊唁的人不少,頭發花白的占了一大半,年輕點兒的幾乎沒有多少。


    現在人情都很淡薄,不管是親情還是友情,不能說沒有,隻能說不多。


    利益為王的時代,真有白事兒能搭把手的,遠不如老一輩來的人多。


    大舅二舅的同學朋友,哪怕好些年沒見,都從天南海北過來吊唁,這讓陳默有些觸動。


    下午三點左右,一幫子人進了靈堂。


    大舅他們有些發愣,這些人看著麵生,而且個頂個穿的光鮮亮麗,不知道是奔著誰來的。


    跪在地上磕頭的陳默有些發愣,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周大龍那一夥子人。


    “老祖節哀。”


    老周拉著老太太的手,一臉的肅穆。


    姥姥有些疑惑,點著頭說道:“好,孩子啊,你是誰家的啊?”


    老周看了眼陳默,說道:“我們都是陳默的朋友,年紀大點兒,算是平輩兒。”


    大舅和老賈握了握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b市今年剛上任的常務吧?”


    老賈點了點頭,說道:“我是陳默的兄弟,能有今天,多虧了陳默。”


    大舅有些唏噓,他在政府上班兒,今年九月份b市領導來濱城開會學習,他是接待裏的一員。


    老賈今年才四十出頭,而且明顯站在這群人的最後麵,說明在這群人裏,他的身份還是最低的那一個。


    陳默給大舅介紹:“這位是周斌,佳農商業的老板,這位是關海山,做外貿的,這位是龍清平,b市的娛樂場所有三分之二是他開的。。。”


    一個個介紹下來,大舅是越聽越心驚。


    這些人來頭都不小,特別是老周和老關,家裏的產業遍布三省,都是有名的企業家。


    像劉政大龍其他生意人,做的產業明顯後台挺硬,沒想到這才短短十來年的功夫,那個捧著遺照哭的昏天暗地的小家夥,竟然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


    老周拍了拍陳默的肩膀,說道:“你老丈人去京城開會去了,讓我替他給老爺子多磕幾個頭,這幾天我們幾個就不走了,等處理完老爺子的後事,咱們再一起回去。”


    大舅有些恍然,想當年他們拚命想爭卻忽視的那個小子,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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