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還是不回答,徐慕揚也不在乎,找了條毯子給他蓋上,然後去了廚房。打開冰箱,裏麵有些菜,但都壞了,收拾收拾,壞的全都扔掉,真正能吃的隻有幾個雞蛋和一些幹貨以及一袋沒有沒有開封的麵條。徐慕揚不會做飯,他從小到大就沒有進過廚房,心裏想著煮一碗雞蛋麵,可是手跟不上動作,最後煮出來的麵條全坨了,一點湯都沒有,味道還鹹了,根本入不了口。他是對自己的廚藝有認知的,煮麵條不行就換一種不容易出問題的糖水蛋。水開了把蛋打下去,煮熟後撈起來放糖,這個簡單,主要把蛋煮熟了就行。他端著碗出去時,沈故還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沈故,起來吃飯了。”徐慕揚小聲叫他,“吃幾個蛋再休息好不好?”“沈故!”徐慕揚想到一些往事,不禁眼睛酸脹。他抓著對方的手,十指緊扣,“沈故,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說你很會做飯,你說你什麽事情都會做,你說過我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你可以全包了的。為什麽現在又要我給你煮飯?你是不是在騙我?把我騙到手之後就開暴露本性,不肯再對我好了?”他把額頭貼在沈故的手腕上,聲音已經哽咽了,“叔叔阿姨走了,但是你還有我啊,難道你不要我了嗎?”“咩寶。”一聲沙啞至極的聲音響起,徐慕揚抬起頭,對上沈故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他坐起身來,貼著額頭的那隻手撫上徐慕揚的臉。“咩寶。”徐慕揚貼著他的手蹭了蹭,眼底都是淚,“我在。”“咩寶。”沈故一聲哽咽,撲進徐慕揚的懷裏,緊緊抱住他,像是抱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在他懷裏嚎啕大哭。“咩寶,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徐慕揚拍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你還有我,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身邊的。”自從沈父沈母走了之後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似乎在父母被安葬之後就哭完了。現在他仍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那麽好的父母,尊重他,保護他,在他提出想學畫畫的時候送他去上培訓班,他想學樂器二話不說也送他去,從來不會強迫他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情。尊重他的性取向,鼓勵他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在他不顧老師反對走向美術生這條路時,父母依舊支持他。出事前一天還一家三口還在聊沈故以後要上哪所學校,第二天人就沒了。他斷斷續續的跟徐慕揚說他的父母,說他這些天如同行屍走肉,沒有神誌和精氣神,怨恨自己怨恨世人,為什麽老天要那麽不公平,奪走他的至親。所有積壓在心頭的情緒如今得到發泄口,他大哭,他怒罵,他叱責,他像是籠中的絕望困獸,怒吼老天的不公,怒吼發泄心中的痛苦。徐慕揚靜靜地聽著,跪坐在地上抱著沈故,腿腳都麻了也不放手,舍不得動一下。他喜歡這個人,希望這個人能夠好好地,身體安康,萬事順心。所有讓沈故不高興難過的事情也會讓他傷心難過,他希望能把沈故承擔他的傷心和難過。可是他無法為他做什麽,他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對他說:“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我會陪你的。”等沈故的情緒穩定下來,放在茶幾上的糖水蛋已經涼了。“我去熱一下。”徐慕揚端起碗要拿進廚房,被沈故攔住了,“不用,我就這樣吃吧。”因為剛才的大哭傷了嗓子,他的嗓音粗糲,嘶啞難聽。徐慕揚換了隻手拿碗,認真的盯著他,“沈故,現在由我來照顧你,那就不可以隨便,冷東西吃了容易生病,你坐在這裏,我很快就好。”沈故怔怔的看著他,慢慢的鬆開了手,望著那道背影進了廚房。他仰靠在沙發背上,抬起手臂捂住眼睛。一碗糖水蛋熱得很快,沒幾分鍾就送到了沈故手裏,“你快趁熱吃。”沈故垂下眼睛,拿起調羹慢慢的吃起來。這蛋並不是特別好吃,糖放多了很甜,蛋煮老了,口感不是很好。但這是他這段時間吃到的第一份熱食,之前那段時間怎麽過的他已經記不清了,大概是餓了隨便找點吃的,渴了喝點冷水。甜津津的糖水進了肚子,仿佛五髒六腑都暖和起來,他朦朦朧朧的想,他還是有人惦記著的,他不是一個人。第一零八章 阿故睡覺了徐慕揚沒有幹過照顧人的活,上輩子他自己都有點照顧不來自己,隻能說不讓自己餓死,家務活算半個殘廢。他看著沈故身上濃重的酒氣,這人現在正傷心難過,他作為男朋友應該學會照顧他,即使做不好,但是他會努力去做好的。“你要不要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徐慕揚抬起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表,現在已經兩點多了。一碗熱食下腹,沈故有了點精氣神,但還是喪喪的,“浴室沒有熱水,需要燒。”“我去,你坐著。”徐慕揚趕緊去了廚房,翻出一個熱水壺燒熱水。小縣城的居民大多用的是太陽能,這個時候的太陽能還沒有很發達,隻有晴天的時候才有熱水,沒有太陽的就隻能燒水洗漱。等燒好水洗完澡已經快三點了,徐慕揚在外麵的沙發上等得昏昏欲睡,他今天晚上折騰了大半夜,晚上還沒吃飯,那幾個蛋全進沈故都肚子裏了,他心裏裝著事兒,餓過了都沒察覺,現在就想睡覺,整個人一放鬆,上下眼皮碰碰搭搭直打架。聽到浴室門打開的聲音,他立馬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來。沈故洗好出來,他頭發滴著水,穿著秋季的長袖長褲。洗了個澡,臉上的疲憊也少了幾分,還是有些精神不濟。徐慕揚揉揉眼睛,趕緊把人推進臥室,掀開被子將人塞進被子裏,“你等下,我拿個吹風機給你吹頭發。”床鋪好些天沒有睡人了,冰涼的沒有人氣,又濕又冷。但是他在被窩底下找到一處熱源,掀開被子一看,是個熱水袋。“哎!被子不要掀開。”徐慕揚拿著吹風機快步走過來,“別讓那點熱氣給跑了。”說完他掖了掖被子角,生怕被窩裏麵漏風。沈故抓著他的手拿過吹風機,眼中的酸澀讓他閉了閉眼,“我自己來吧,你先去洗漱。”徐慕揚打了個哈欠,點點頭,“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他隻要洗個臉洗個腳就行了,要不了多長時間,可是洗腳洗臉的這空檔,困意來勢洶洶,好幾次差點睡著。他拿冷水拍了拍臉清醒許多,匆匆洗完急急忙忙跑進被窩裏。沈故已經把頭發吹好了,正躺在床上等他,人一來他就騰開位置,把捂熱的地方讓給他。徐慕揚太困了,沒有注意到這點。他一上床舒服的長歎一口氣,迷蒙著眼睛就躺下去,側過身子把沈故抱進懷裏。以前一起睡覺的時候都是沈故抱他,現在反著來,他睡得位置偏高,正好讓沈故的腦袋靠在他的肩窩上,他則抱著對方的頭,一隻手放在他的腦後,輕輕地揪著幾束頭發,哼哼唧唧道:“阿故睡覺了.....”沈故聽到這聲“阿故”,愣了一下,除了父母,再也沒有人叫他“阿故”了。歪過身子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肩窩上,落下幾滴清淚消失在布料間,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咩寶。父母的逝去對他來說是個噩夢,每到午夜夢回之時,他都會想起父親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半的身子被卷進大貨車的車輪裏,露出森森的白骨,眼睛的看向他和母親。他被母親抱得緊緊地,耳邊是淺淺的呼吸聲,鼻尖滿是濃重的血腥味兒,他知道,母親也受了重傷。他想哭,他想叫,想喊救命。可是嗓子似被火焰灼傷,隻能發出“嗬嗬”聲,無法喊出他想要說的話。他能看見一切,就是不能動。他看見父親被一張白布蓋上,他和母親被送上救護車,母親就在他的旁邊,伸出鮮血淋淋的手想要抓住他的。他睜大了眼睛把手遞過去,可那隻手在半空中垂下來,那雙充滿執念的眼睛也閉上了。他沒有抓住母親的手,從此以後失去了她。他冷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口裏是他自己都聽不懂的怪叫,臉上沾滿了淚,手腳痙攣般到處亂抓,像是在抓他的一線生機。然後他被籠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鼻尖淡淡的清香讓他慢慢冷靜下來,後背是有規律的拍打,如同哄小孩子,卻讓他莫名心安。有人在輕輕撫摸他的頭發,耳邊是口齒不清的呢喃。“阿故不要怕,我在這裏。呼嚕呼嚕毛,阿故嚇不著。我陪著阿故睡覺,阿故不怕。”聽到那句熟悉的諺語,沈故閉上眼睛放鬆下來,巨大的情緒起伏讓他疲憊不堪,眼睛閉上了就難以打開。即使意識混沌,但他仍然知道,這是一個喜歡他、陪伴他的人。徐慕揚早上起來的時候,頭疼欲裂,渾身酸軟,尤其是喉嚨很火燒似的,又疼又幹。想到早上還有早讀要上,他忍著難受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多了,早讀過了,現在都上課了去是來不及。他艱難的翻了個身,心想自己大概是感冒了。也是,昨天晚上在外麵凍了那麽久,不感冒才怪。他往旁邊的床鋪摸了摸,摸到一處溫熱所在,摸摸索索挪過去,滾進沈故的懷裏。小聲叫他,“沈故。”沈故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今天淩晨才算是唯一一個好覺,隻是半夜夢魘了一次,比之前的徹夜不眠要好太多了。他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叫他,意識回籠,揉著眼睛清醒過來,發現是徐慕揚叫他。“咩寶,怎麽了?”徐慕揚心中升起一股委屈,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他,“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