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沈故是同性戀這件事隨著高考的接近慢慢平息,眾人心中都知道了。一個話題談膩了總會換個話題,很快同學們就被各種聯考出來的成績轉移了關注點。沈故經過一段時間的低穀,終於在四月底的時候成績爬起來了,赫赫有名的印在榜單上。文科第一名,這個曾經跌落下來的名字又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同性戀這個話題隨之又被帶起來。有人不服氣,認為一個有病的同性戀沒有資格出現在成績的榜單上,這是玷汙了榜單上同學的名字,沈故的成績不配跟他們排在一起。這一點學校沒有理會,並針對這個問題在周一的升旗儀式上進行了一番不長不短的談話。在台上談話的人是年級主任,那個嚴厲、時刻板著臉,專門抓各種違規違紀學生的中年男人。“同學們,謠言止於智者,大家都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停止謠言的傳播。一個人的成績和他的為人是不衝突的,不管怎麽說成績是人家努力學習得來的成果,又不是作弊得來的,憑什麽看不起人家,這樣我要看不起你們了。有本事你們憑真本事把人家擠下來,自己得個第一名,沒有本事就閉上那張嘴。關於學校裏的一些話,我也聽見了,人家怎麽樣又沒有礙著你們什麽事,你們操那麽多心幹嘛,有那閑工夫操心別人的事情不如多操心自己的學習,還有四十天就要高考了,在這最後一段時間努力學習是正事,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聽到了嗎?!”年級主任這一番提點,對沈故來說是件好事,畢竟對他不利的流言消停不少,尤其是針對他第一名上榜的事情,堵住了悠悠眾口。隻是他的人緣還是不好,日常吃飯隻有徐慕揚陪著他,有時候石樂欽會跟他們一起,但是少。如果到了食堂,他們所坐的位置周圍是沒人願意坐的,大家都跟防瘟疫一樣防著他。對此,沈故早已經習慣了。在他看來,這些人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情他都不會放在心上,有時候他會惡毒的想,這些人對他的傷害就當做被狗咬了一口,狗可以咬人,人總不能咬回去吧。每每想到這個比喻,心中那股焦灼的惡氣才會有所消散。說到底他能看淡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主要因為有徐慕揚。他像一輪小太陽,幫他驅逐黑暗,給予他溫暖。在性取向被曝光出來的那刻,他如墜冰窟,眼前是看不清的濃霧,他身處黑暗,看不見光明,是徐慕揚給了他力量和光熱,讓他知道,會有人陪在他身邊的,他不是孤軍奮戰。第一一九章 想打就打了徐慕揚自認為是個平和的性子,不喜與人爭執,凡是能息事寧人他絕不會咄咄逼人,也不與他人計較。楊月心和徐臨安也經常教導他,萬事不要強出頭,安分守己腳踏實地的做人。因此,他的上輩子過得平安順遂。在學校是個乖學生,不遲到早退,不曠課打架,不抽煙賭博,出了社會工作兢兢業業,與同事相處融洽,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輩子被打破,遲到早退,曠課賭博(雖然沒賭錢),這些他都做過,如今又打破了一項,他跟人打了一架。五一學校放了一天半的假,上午還要上半天課才能放學。徐慕揚跟沈故約好下午一起出去玩,散散心緩解一下高考的壓力。放學後兩人在寢室收拾東西時,徐慕揚發現自己的有兩張英語卷子沒有拿,這是要帶回家做的假期作業,他跟沈故說了一聲就去教室找。卷子夾在英語書中,他幹脆把書一起拿走了。此時已經十二點多了,全校隻有那麽幾個人還在教室磨蹭。徐慕揚拿完書出教室,前麵正好有三個男生勾肩搭背一邊走一邊在說說笑笑,霸占了整條走廊。徐慕揚也不急,就跟在他們身後慢慢的走,腦中想著待會兒要和沈故去哪裏玩,耳朵時不時聽前麵幾個男生在說話。“哎!聽說沈故的爸媽死了?是真的嗎?”這一句如平地驚雷,將徐慕揚的神思全拉了回來。他皺著眉頭看前麵的三個人,總覺得其中一個人的聲音特別熟悉。“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親眼見到的。沈故他爸全身血淋淋的,他媽也沒好到哪裏去,沈故被他媽護的好好的所以才沒有死。”“嘖!費靖,你親眼見到的可真多,前麵是看到沈故跟何曆銘偷情,後麵又看到沈故死了爸媽,真是湊巧啊。”費靖?!聽到這個名字徐慕揚腦子白了一下,想起這個人所有的過往。跟沈故初中有淵源,高中打了一架,他在廁所跟對方碰了一麵,何曆銘在打開水時跟他打了一架。這個人看似與他們的生活一點關係都沒有,可是卻與他們有著絲絲縷縷的關係。費靖帶著得意的聲音說道:“我看到的何止那麽一點點,你們是不知道,沈故說到底也是個爛貨,不知道跟多少人搞過。我們學校附近不是有個網吧嗎?老板姓何你們知道吧,沈故初中就跟他搞上了,然後高中碰上另外一個姓何的,喜新厭舊跟何曆銘勾搭上了。”“啊!不會吧,真的假的,初中那才多大?”“當然是真的了,這事兒我騙你們幹嘛?!我跟他一個初中-出來的我能不知道?這種人作孽太多,老天是要懲罰他的,他在外麵跟別的男人搞一起,老天看不下去,就把他的父母給搞死了。所以啊,沈故這人就是克星,就是個禍害。”“還真沒看出來,沈故是這樣的人。”“不過老天還是公平的,沈故雖然死了爸媽,但是有不少賠償金的。你想啊,死一個人就能獲賠十幾萬,死兩個人就是二三十萬了,那麽多錢,夠沈故找很多男人了,哈哈哈哈!”“嗡”的一聲,腦中像是有根弦斷了。徐慕揚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心智被憤怒代替,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胸中裝著滔天怒火,叫囂著要找出口發泄。他大步上前,用力推了費靖一把,把手中的書砸向他,然後狠狠給了一拳。後麵的場景太混亂了,他不太記得了。像是腳踩在棉花上,用盡全力揮動拳頭,但是身體不聽自己的使喚,拳頭一次一次落空,他被人掀翻在地,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拳頭,他已經感覺不到痛了。他覺得自己像是隻垂死掙紮的困獸,無力的爪子不能傷害那些人絲毫,耳邊是不停地咒罵聲,變形誇張,混合著他如雷的心跳聲,呼吸都喘不過來。不知是誰跑過來大聲呼喊,毆打他的人被拉開,他得以喘息。對麵似乎陷入混戰,眼鏡在打鬥中被打碎,他已經看不清誰是誰了。那邊的鬥毆還沒結束,一隻汗濕的手把他拉起來,拉進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他那顆慌亂、憤怒而無處著落的心才徹底安放下來。這次打架事件被巡查班級的年級主任及時製止,參與鬥毆的人全都被叫進辦公室。徐慕揚靠在沈故身上,後知後覺感到疼,全身上下火辣辣的或是尖銳的疼,天氣本來就熱,加上疼痛令他汗如雨下。主任看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了,開了個小電扇朝他這邊吹,沉聲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打架?!”費靖吊兒郎當的哼笑一聲,他受的傷沒有徐慕揚那麽嚴重但也不輕。一個是從初中就開始打群架的小混混,一個是隻知道讀書的弱書生,兩個人打架自然是前者占便宜。“這次打架不是我挑的頭,是徐慕揚先打我的,所以我才還手。”主任看向徐慕揚,“你為什麽打費靖。”徐慕揚想到費靖說的話就惡心的不行,跟主任說費靖罵沈故所以他才跟對方打架的?他冷著臉第一次對老師做出抗拒性的姿態,“想打就打了。”“徐慕揚!”主任氣得拍桌,“你怎麽說話的?!”“老師,徐慕揚之所以會打架是因為費靖侮辱他和沈故的關係。”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徐慕揚驚訝的抬頭看過去,眯起眼睛看到站在費靖那一邊的何劉。何劉也是鼻青臉腫的,像是跟人打了一架,難道剛才的是他幫了自己?“何劉,你少胡說八道!”費靖惱怒的朝他大吼大叫。何劉一臉平靜,後背靠著牆,鎮定的對主任說:“他們倆打架的事情我從頭看到尾。先前是因為費靖說徐慕揚和沈故有不幹不淨的關係,說話說得很難聽,徐慕揚氣不過就跟他們打了一架。老師,都說士可殺不可辱,要是費靖他不說那麽難聽的話這架就打不起來了。我看他們打得那麽凶,就過去幫架,誰知道他們把我也給打了。”第一二零章 值得更好的未來五月份,快要入夏了,窗外偶有兩三隻蟬,趴在樹上吱吱哇哇的叫,預告著夏天的來臨。此時的太陽也是熱烈灼人,怕熱的已經穿起短袖拿出電扇了。辦公室處於背陰的地方,隱約可聞蟬鳴,最顯耳的是辦公桌上那台小電扇“嘎吱嘎吱”的響,像是年久失修的木門,吃力的運轉著。徐慕揚咽了下口水,他沒想到剛才參與打架的是何劉,更沒想到何劉會幫他說話。這頭費靖十分憤怒,眼裏充滿戾氣,惡狠狠的盯著何劉,“你跟徐慕揚他們是一夥的,自然是幫他們說話。別以為隻有你有證人,我身邊也有人!”跟他一起的兩個男生反應過來,連忙應和,“老師,他們在誣陷我們,我們在路上走的好好地,就說了幾句沈故的閑話,徐慕揚就衝上來打我們,這回真的不關我們的事。”費靖咧著嘴勾起一個邪氣的笑,“老師,您也知道全校不知道有多少人說沈故的閑話,難道別人能說我們就不能說嗎?天下沒有這般不公平的事情吧。”“就是,何劉這是在血口噴人。”“費靖。”哇哇哇何劉盯著他道:“你既然說我跟徐慕揚一夥,說的話是誣陷你們,那你們幾個也是一夥,說出的話也可以算是誣陷我們吧,難道我們說實話是誣陷,你們的實話就不算誣陷了?天下沒有這般不公平的事情吧。”何劉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費靖氣得額角青筋暴跳,攥起拳頭要打人,“你特麽放狗屁!”“住手!”年級主任怒目圓睜,“怎麽著?還想打架?再鬧把你們家長叫過來。反了天了,一個兩個一架打完不過癮還想再打是吧!”叫家長是最有利的武器,饒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因著這句話,雙方平靜下來。主任不想聽他們講話,轉而問徐慕揚,“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徐慕揚餘光看到何劉在望著他,抿了下唇,“事情就是何劉說的那樣。我做事光明磊落,跟他們也沒有什麽過節,這樣往我身上潑髒水,脾氣再好也不能讓人這麽侮辱。老師您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