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西百二十裏,曰浮山,多盼木,枳葉而無傷,木蟲居之。——《山海經.西山經》


    在諾無來森林執行任務之前,宏毅還特地給了她一顆白色小藥丸。


    此藥名為吐納丸,是一種在驅妖師界比較常見的藥丸,據說發明它的初衷是為了下海屠龍,服用後便可以在水裏呼吸,有效時長為三十分鍾。


    諾無又在河邊待了兩個多小時,就連血席子的影子都沒看見,思來想去後,她決定還是下水看看吧。


    隨後,諾無將手伸進河裏,冰涼的河水在指尖滑過,讓諾無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有點冷……但應該不深嘛。”


    雖然心裏有點發怵,但身為未來的高級驅妖師,怎麽可以怕水?!


    諾無脫掉衝鋒衣外套後,一口吞掉吐納丸,深吸一口氣後直接跳到了河裏。


    雖然諾無現在還不到十五歲,但她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全能遊泳選手,不僅姿勢優美、速度夠快,而且還精準掌握各種泳姿,就連楊易航的狗刨都是她教會的。


    當她跳入水中的那一刻,水麵上的菱荇葉子突然都“唰”的一聲,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從水中飛了出去。


    諾無嚇了一跳,仔細看才發現,它們居然都是如剛才那朵怪花一樣的善於偽裝的小蟲,它們將自己偽裝成水生植物,那些像菱荇葉子一樣的東西便是翅膀,目的是捕捉那些河中小魚。


    諾無繼續向前遊去,遊著遊著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這條河有些奇怪。


    水清則淺水,綠則深,水黑則淵,在湖邊的時候這條河看起來還是淺淺的,實際上再往前稍微遊一點就是懸崖,這種斷崖式水域太可怕了,哪怕是精通水性的諾無也差點被那巨大的水壓吸下去。


    看著腳下深不見底的深淵,諾無不禁有些害怕了——這真的是河嗎?為什麽從來沒有聽到過有關這裏的任何報道呢?之前在這裏居住過的人好像也沒有提到過,它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五分鍾,諾無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打算盡量在八分鍾內遊到底。


    在這途中不斷有水底的小動物在諾無身邊遊過,期間不缺乏一些從來沒見過的物種,但諾無此刻根本沒有閑心看,她現在已經感覺有點冷了,越是往下遊,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其實溫度伴隨水位而變化屬於正常現象,但放在這裏就有些不合理了,這是一條河,諾無現在已經不知道往裏遊了有多深了,至少在她的認知裏,還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深的河呢。


    而且,往下遊了那麽久,諾無除了感到有些冷以外,並沒有感覺到其他什麽,剛剛那股詭異的吸力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了?她也不清楚,不知為何也沒有看手表,此刻她甚至連自己下水的目的是為了找血席子都忘了——她現在隻想往下遊,隻想看看水底到底是什麽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了一個人影。


    雖然很奇怪,但的確是人影,隻是動作僵硬,諾無仔細一看,那是一具大肚子屍體。


    要是平時看見屍體,諾無肯定會嚇得趕緊逃離,但現在不一樣,不知為何,她在鬼使神差下居然一點點向屍體遊近,想看看那到底是什麽人。


    屍體其實是一位孕婦,但周身肌體呈灰白蠟樣,雙腳被水草纏住了,一絲不掛僵硬屈曲,皮膚下像是結了薄冰。


    正常情況下,屍體在水中都不用泡上一天就會浮起來,因為已經臃腫腐爛了,但這具屍體卻並沒有腐爛。


    諾無注意到屍體腳踝上的水草,雖然不知道在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既然有水草,就代表這裏已經離水底不遠了。


    諾無從口袋裏拿出手電筒向下照去,果然看到了一大片綠油油的水草。


    她想起之前宏毅說過,血席子是背麵長了好多毛絨絨的青苔般的細毛,也許它就隱藏在其中呢?


    但在深水區貿然遊到水草附近是十分愚蠢的行為,要是不小心被纏住手腳,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諾無控製自己的影子打了過去。


    影子“唰”的一聲打在了水草上,瞬間河地的泥土在水裏綻開一朵美麗的水花。


    諾無收回影子,眯起眼靜靜等待泥土散去。


    如果血席子真的在這裏,受到攻擊肯定會有所行動的。


    然而事實並不如她所料,當泥土散去後,想象中的血席子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黑溜溜的毛球。


    諾無感到有些奇怪,又仔細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直接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根本不是什麽毛球,而是一個個人的腦袋,它們飄散的頭發,隨水流點頭就像在喘息一般!


    在這水下的屍體居然數不勝數,儼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天然人體庫,這些水下屍體都是斜站著的,男屍前傾,女屍後仰,還會隨著水的流動而遊動,好像活人一樣。


    這些冰冷的死物,有的穿著古代的衣服,有的纏著一些破碎的爛布條,無頭缺胳膊少腿,除了鈣化的外殼,內部能被微生物腐蝕的部分,逐漸消解,最終總的質量越變越輕,像一個慘白且栩栩如生的人殼,在幽黑的水中順水而行。


    其實,水深,水寒,水壓大,確實可以創造類似冰櫃的環境,死人和放在殯儀館冷櫃裏類似,以極慢的速度腐敗。


    但這些特征,顯然都不是這條河應該擁有的。


    諾無看見這些屍體後,突然猛的清醒過來——自己到底在幹嘛呀!為什麽一定要遊到水底呢?!


    當她開始有這種想法時,水底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悶哼。


    隨後,一隻綠色的大眼睛在諾無腳下的水域睜開了。


    隻是一眼,諾無嚇得汗毛直立,隨後便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拚命向上遊去。


    諾無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緊張的砰砰砰直跳,她的腦海中現在已經沒有了別的念想,隻希望那個東西千萬不要追上來。


    那不是水底,而是隻巨大的綠毛龜。


    此時此刻,綠毛龜正瞪著那雙巨大的眼睛,惡狠狠的看向往上遊的諾無。


    沒有人知道它到底為什麽這麽大,也沒有人知道它在這裏待了有多久,那些屍體到底是怎麽回事也無從得知……


    諾無終於遊到了淺水區,她再三確認身後沒什麽東西追過來後,總算鬆了口氣。


    但不久後,她心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恐怖的念頭——那個眼神,很難不讓人懷疑它是一隻具有超高智慧的生物。


    難道那隻綠毛龜是故意偽裝成這樣,好吸引獵物上門的嗎?


    不,如果是這樣的話,它為什麽不吃掉背上的那些屍體,反而任由著那些破壞偽裝性的屍體在水裏被慢慢腐蝕呢?


    或者,它無法觸碰到背部,是在尋求他人的幫助?


    這個想法很快也被排除了,如果是那樣,它就更沒有理由偽裝了。


    難道……它在背?


    感覺有些越想越恐怖,諾無實在不敢繼續在水裏待了,於是再次加快速度,終於遊到了岸邊。


    當她浮出水麵的那一刻,正對上的便是昨天那隻熊的臉。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諾無嚇了一大跳,連忙跑上了岸,讓她沒想到的是,那隻熊並沒有跟過來。


    諾無回頭看去,這才發現那隻熊已經徹底變成死熊了,一隻像毛毯一樣的東西猛的裹著熊身,試圖將它一點點拖到水底。


    是血席子!!!


    沒想到剛從水裏出來便看見了血席子捕獵的一幕,隻是有一點很奇怪,那隻熊明明沒有受到致命傷,此刻卻像待宰羔羊一般,沒有任何反抗的就這麽被血席子拖著。


    正當諾無奇怪時,一條又細又長的黑色蟲子,緩緩從棕熊的眼睛裏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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