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吃人”。


    老人常說,吃啥補啥。所以,吃苦是成不了人上人的,隻有吃人才行。


    戰士戰死了的時候,蒼蠅們所首先發見的是他的缺點和傷痕,嘬著,營營地叫著,以為得意,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不再來揮去他們。於是乎蒼蠅們即更其營營地叫,自以為倒是不朽的聲音,因為它們的安全,遠在戰士之上。


    的確的,誰也沒有發現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然而,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


    去吧,蒼蠅們!雖然生著翅子,還能營營,總不會超過戰士的。你們這些蟲豸們!


    如果動物光吃不胖,那他的肚子裏一定有了寄生蟲。如果百姓勤勞而不能致富,那社會一定有了吸血鬼。


    我打斷你一條腿,再給你一副拐杖,你還要感謝我,因為沒有我,你連路都走不了。


    我先前的攻擊社會,其實也是無聊的。社會沒有知道我在攻擊,倘一知道,我早已死無葬身之所了……我之得以偷生者,因為他們大多數不識字,不知道,並且我的話也無效力,如一箭直入大海。否則,幾條雜感,就可以送命的。民眾的懲罰之心,並不下於學者和軍閥。


    麵具戴太久,就會長在臉上,再想揭下來,除非抽筋動骨扒皮。


    群眾,尤其是龍國群眾,永遠是戲劇的看客。


    我們龍國人總喜歡說自己愛和平,但其實,是愛鬥爭的,愛看別的東西鬥爭,也愛看自己們鬥爭。


    龍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會一致同意的。


    這個世界有兩種人,一種暫時坐穩了奴隸,一種想做奴隸而不可得。


    但我們極容易變成奴隸,而且之後還會萬分喜歡。


    做奴隸雖然不幸,但並不可怕,因為知道掙紮,畢竟還有掙脫的希望。若是從奴隸生活中尋出美來,甚至讚歎陶醉,那就是萬劫不複的奴才了。


    奴才做了主人,是絕不肯廢去“老爺“的稱呼的,他們的擺架子,恐怕比主人還十足,還可笑。


    就是人主,也容易變成奴隸。因為他一麵既承認可做主人,一麵就當然承認可做奴隸。所以威力一墜,就死心塌地,俯首帖耳於新主人之前了。


    奴隸看起來溫順,但不代表著善良。奴性極重的人,對同類一定極其凶殘。因為它們從奴隸主那裏失去的自尊,需要從同類中得到補償。


    我的話已經說完,去年說的,今年還適用,恐怕明年也還適用,但我誠懇地希望,不至於用到十年二十年後。


    從來如此,便對嗎?


    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弱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無聲息的緣由了,沉默嗬,沉默嗬!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天才並不是自生自長在深林荒野裏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長的民眾產生、長育出來的,所以沒有這種民眾,就沒有天才。所以我想,在要求天才的產生之前,應該先要求可以使天才生長的民眾。——譬如想有喬木,想看好花,一定要有好土;沒有土,便沒有花木了;所以土實在較花木還重要。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似人非人的生活。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愈艱難,就愈要做。改革,是向來沒有一帆風順的。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嗬,我多偉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情願做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有的人,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給人民做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隻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唯獨革命家,無論他生或死,都能給大家以幸福。


    今日我若冷眼旁觀,他日禍臨己身,則無人為我搖旗呐喊。


    願龍國青年都擺脫冷氣,隻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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