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福再顧不得別的任何事,哪怕張七十說今夜會有大事發生。這件事不管有多大,在他心裏,沒有比治好張淩塵更大的事情了。


    他輾轉來到後涯之下,張元元就在那洞府跟前,好像在等他似的。


    “三叔,你來了。”


    張三福看到張元元,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問道:“淩塵他們在哪?”


    張元元淡然淡然一笑:“隨我來吧。”


    還是那條路,張三福一路跟著張元元,暗想神山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不多時,張三福便來到張淩塵所在的地方。


    他也被眼前景象驚住了。


    原來,這地方不僅深藏不露,裏頭更是玄妙至極。


    三娘看到張三福前來,也是一愣。


    “怎麽,八鬼抓住了?”


    張三福擺擺手:“並沒有,救人要緊,這些事回頭再說。”


    “救人,怎麽救?”大娘疑問道。


    “張七十把褫魂天珠給我了。”張三福拿出那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就往張淩塵身邊走去。


    “褫魂天珠!”


    “以張七十的為人,怎麽會把這珠子給你,莫不成是假的?”大娘更加疑問起來。


    “珠子是真的,隻不過,我答應他一些事情,等救完張淩塵,我便去。”


    “答應他一些事情?”三娘也有些猶豫起來。


    “你究竟答應他什麽了?”


    張三福並沒有理會眾人所問,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張七十究竟要他做什麽。


    “先把他扶起來。”


    張三福坐到張淩塵身邊,向著旁邊眾人說道。


    三娘也不再問,趕忙幫著將張淩塵扶了起來。


    這珠子,要用元氣煉化,等徹底化為元氣精水,再給需要的人喂下,才能起到最大作用。但要煉化此珠,需得極其深厚強大的元氣才行,張三福一人恐怕不夠。


    大娘三娘乃至張元元都清楚此珠不尋常之處,紛紛站了過來,催動元氣進入褫魂天珠,幫著張三福煉化起來。


    時間似乎變得極其緩慢,九寶兒看著心急如焚,可她又幫不上什麽忙,一個勁撫摸著張淩塵後背。


    很久過去,天珠終於有了動靜,透出一股清氣,但在諸多元氣的包圍之下,隻緩緩遊離著,並未散去。


    其餘人還好,畢竟隻是附加幫忙,此時張三福卻已然滲出汗珠。


    又過去很久,清氣更多,似水一般,可珠子還有老大。


    這褫魂天珠,乃天師在世之時,於南海無極天外的崇明峰頂所得一顆晶石所化,經過不知道多少年的天地元氣滋養,又經天師多年煉化後分為三顆,有兩顆已被用去,如今,世間僅此一顆了。


    張三福幾人不知耗費多少元氣,直到很長時間過去,這顆珠子終於有一半化為精水,可此時,幾人都已精疲力盡。


    可他們還在苦苦堅持,畢竟,希望就在眼前了。


    又過去很久,張三福和大娘雖還在堅持,可三娘和張元元終究耗不動了。


    這會,距離成功還有一半,褫珠要是在這個程度終止煉化,平白損失一顆世間極為珍貴的神珠不說,張淩塵也就無可搭救了。


    鬥大的汗珠已從張三福額頭滲出,大娘也神情嚴肅,緊皺著眉頭,似是也快要堅持不住了。


    “不行,不行,繼續,繼續啊!”


    張三福手眼未敢離開那天珠,嘴裏卻焦急地喊了出來。


    可是現場眾人,誰能不急?


    就在張三福也快要不行的時候,一股黑色元氣,順著張淩塵的胸口飄了出來,悠悠包裹住那顆珠子,隨即,越來越雄厚的元氣揮之而來,似乎是要接替張三福繼續煉化褫珠。


    張三福喜出望外,他看得出來,這便是那神龍的元氣。


    在神龍元氣加持之下,那顆珠子被煉化得很快,不多久,便又有一半被煉化。


    看著珠子的變化,張三福隻用手托著,終於舒了口氣。


    又過不久,褫珠終於被全部煉化,一顆青白相間,霧氣彌漫得如同拳頭大小的水珠停在張三福掌心之中。


    “這是成了嗎?”三娘依舊沒有緩過勁來,看著那水珠問道。


    “應該可以了。”張三福說著話,將水珠往張淩塵胸口貼近。


    水珠才到張淩塵身前,像是受到感召一般,瞬間沒入張淩塵胸口。


    張淩塵仿佛受到巨大震動,渾身顫抖起來,青色光芒從周身射出,整個上身的衣服瞬間被撕成粉末,此刻,整個人仿佛沐浴在一種聖光之中,周身的血肉能看得特別清楚,甚至連頭發都迸射著光芒。


    張淩塵胸口的傷痕雖然這幾日恢複了一些,可還是未見好轉,此時正裸露在外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


    可過去不多久,光芒散去,張淩塵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向後仰著,漂浮起來,懸在床榻之上。


    一道青色光束沿著張淩塵周身快速移動著,從頭到腳,似乎在順著血管遊走,又好像無規則運動著。


    而張淩塵,似乎是被這光束托了起來,光束到達身體什麽地方,那裏血肉就會暴起。即便是在昏迷之中的張淩塵,也發出嘶聲力竭的吼叫,似乎特別疼。


    “淩塵,淩塵!”


    張三福有些惶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張淩塵此刻狀態,不由讓人感到擔憂。


    光束速度越來越快,張淩塵整個身體的皮肉仿佛都被拉起,看起來痛苦至極。


    “砰。”


    突然之間,張淩塵身體像是不受控製,垂直掉落床上。


    再看去,張淩塵和先前無異。


    “沒醒啊這也!”九寶兒撲到跟前,反複看了好久,發現張淩塵與之前還是一個樣子。


    “先別著急,褫魂天珠畢竟不是凡間俗物,不可能沒有效果的。”張三福也是長出一口氣,即便張淩塵此刻還沒有反應,但他對褫珠還是有信心。


    接下來,就該回到主峰去了。也不知道張七十究竟需要他做什麽,但褫珠已經為張淩塵所用,他已然答應了張七十,哪怕是天誅地滅,自己也要去做的。


    此間安全至極,又有大娘三娘他們在,張三福也不再過多逗留,夜已很黑,張七十所說的大事開始沒開始,他固然不知,可已經不容他再耽擱了。


    再看一眼張淩塵,又摸了摸九寶兒的腦袋,張三福起身就走。


    張三福才至主峰,卻發現整個主峰有一絲不對勁。


    平日裏恢宏的大殿燈火通明,今日卻黑壓壓靜悄悄的。


    不及猶豫,張三福立即向張七十寢殿走去。


    寢殿之內,張七十正閉目打坐,似乎完全沒有要出什麽事一樣。


    張三福緩步往進走去,張七十並未抬頭,聲音卻至。


    “衣懷嵩勾結了司馬南州,數萬兵馬已在攻打皇城了。”


    張三福愣神片刻,這才知道那高掛司馬字樣大纛的官船和數萬軍馬,竟然是司馬南州用來造反的。


    不等他回應,張七十接著說道:“衣懷嵩這些年,暗中豢養著不知道多少修行之士,他們有的來自正道,有的來自邪道,總歸,他不分善惡好壞,一律接受,已經尾大不掉了。”


    這些張三福自然也是知道的。


    “我本想再給他機會,可他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很深了,前日,陸九年前來所啥的教習司一眾人等,都是衣懷嵩多年安插好的細作,你難道沒有發現嗎?”


    張三福更加錯愕。


    “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從陸九年去找你們,我便已經著手要清理了,如今,他所豢養的那些死士,已經在神山了,今夜,他可能就會動手,他的目的,不僅僅是人間的首位,還有我這個宗主之位。”


    張三福心知衣懷嵩其人,野心勃勃不說,心腸何其歹毒。可他剛要開口說什麽,腦海裏,三十六先生的話又飄了出來。


    “切不可相信任何人,是任何人!”


    張三福也不再多說,他心裏也打著鼓,如今的神山,早已不是當年的神山,如今所發生的這些事,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夠控製的。


    “那你需要我怎麽做?”張三福也不想在聽,張口問道。


    “張淩塵服下天珠,可有起色?”


    張七十並未回答張三福的問題,而是問起了張淩塵的情況。


    “當下,還是那樣子。”張三福冷冷地道。


    “會有作用的,不要著急。”張七十這才睜開眼睛,斜著眼看了看張三福。


    “我要你去殺光他們,你可願意去?”


    張三福皺皺眉頭。


    “你手下有那麽多人,為什麽要讓我去?”


    “陳天均也去,宮鵲也去。”


    張三福不解:“你是宗主,下旨意就行了,為什麽要拿天珠作為交換,這分明就不對等。”


    張三福的疑問不無道理,張七十作為宗主,神山有人來犯,下令即可,沒有必要用褫魂天珠來交換。


    張七十笑笑,拿出他那把朔鈞。


    “因為今夜過去,你就不在了。”


    “不在了?我,會死嗎?”


    “對,我拿張淩塵的命,換你。”


    張三福即便有些詫異,可他不懂,為什麽需要自己去死,哪怕為了救張淩塵,他心裏是願意這樣做的。


    “我需要你做的,不僅是去抵擋前來的那些賊子們,還要你,去神山深幽,換張赭二出來。”張七十看著朔鈞,有些無奈的語氣道。


    聽到這個名字,張三福為之一振。


    張赭二,這是他的二哥的名字。


    張赭二並未去長生宗,而是去了真武門。


    後來,真武門派弟子到長生宗試煉,張赭二突然發狂,打傷神山數名弟子,被邱天一派人合圍,終究不敵。


    張三福還未趕到,張赭二便被幾番反抗之下,終究被刺死。


    當時,張七十便在眾人之後,雖未動手,但親眼看著弟弟被殺而無動於衷,這是張三福多年一直不能原諒張七十的地方。


    “所以,二哥還活著?”


    “對,活著。”


    “就在深淵?”


    “就在深淵!”


    太神山深淵,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深淵之下,是一處古潭,古潭之水終年血紅,人稱血獄。


    沒有人進去過血獄,也不知血獄究竟用來做什麽。


    “拿我去換,又是什麽意思?”張三福壓著心頭的怒火問道。


    “血獄之作用,可以毀一人而成一人,但必須是血親骨肉才行。”


    張三福眼神透出殺意,自己的二哥這些年經曆了什麽,可想而知。


    “當年,是師尊讓我這麽做的,我隻是聽從了師尊所言。”


    張七十語氣很是平淡,可正是這種平淡,讓張三福生出了徹骨的寒意!


    “那為什麽,當時不直接讓我去,而是騙了二哥前來?”


    張七十一笑:“天機如此,說不得。”


    張三福癱坐在了地上,方才聽到的這些,將他整個前半生都顛覆了。


    自己敬愛多年的師尊,原來是殺害自己二哥的凶手,而二哥多年一直被壓在血獄之下,鬼知道受了多少罪。


    “那,換我進去,二哥便活了嗎?”


    張七十抬起頭,歎了口氣。


    “他是活著,可應該也無救了。”


    “為什麽這麽說?”


    “你去了就知道了。”


    張三福此刻已經對自己這個大哥失望到了極點,但自己已將天珠用在了張淩塵身上,隻好聽從了。


    “什麽時候去?”


    張三福心裏已打定了主意,在這之前,能見見自己二哥,也是好的。


    “且先不急,入血獄之前,你必須受很重的傷,僅僅死不了的那種。血獄會把你的命吊著,直到你也失去作用,到時候,你若沒死,我定會全力搭救你。”


    張三福聽到張七十這樣說,冷笑一聲,對於這個哥哥,他已再無任何話可說。


    “你願意嗎?三福。”張七十再次說話。


    “我有的選嗎?怪不得,你會拿天珠給我,原來如此。”


    “不要怪我,等我成了的那天,你們都是功臣。”張七十站了起來,來到張三福眼前,也算是仔仔細細將這個弟弟看了看。


    “那動手吧。”張三福閉起雙眼,等著自己大哥給自己致命一擊。


    “不,你去外麵,來的人實力很強,你自會受傷的。”


    張三福聞言,一句話也不說,手中抄起翠鳴,徑直而去。


    神山主峰之下,一群人已經闖將進來,正與陳天均及山門一眾人等打得火熱。


    張三福眼神中爆發出無窮殺意,提著翠鳴殺了過去。


    隨著張三福的到來,神山眾人似乎得了勢,殺得起勁,先前僵持的局勢終於反轉。


    接連殺掉幾人,張三福滿臉血跡,已然殺紅了眼。


    這一刻,多年的不安,多年的憤怒,多年的愁緒,以及眾叛親離之感,皆化作無盡劍意,他的修為在這一刻,直逼神藏境巔峰。


    陳天均看著張三福,皺起眉頭。


    他殺開一人,回頭看了看主峰方向,似是有些猶豫,但還是提劍向前。


    周圍人還在不遺餘力拚殺著,沒有人注意到此間。


    陳天均趁著打鬥,慢慢靠近張三福,暗暗將手中元氣凝結成珠,打向張三福。


    張三福後背受創,還未向後看去,便有一劍刺來,正刺入他的胸口。


    張三福一口鮮血噴出,眼神中,有不甘,有失落,也有難過。


    劍才刺入張三福胸口,張七十大喝一聲,從主峰忽至。


    他提著朔鈞,看起來難過至極。


    可在張三福眼裏,卻也可笑至極。


    就在張三福要掉落地麵之時,張七十一把接過,將他抱起,大片的血流順著張三福胸口流下,染紅了張七十整個衣服。


    張七十叫嚷著哭了起來,朔鈞劇烈抖動,仿佛也極其悲慟!


    別有洞天之內,幾人都在等著什麽,可一直沒有動靜。


    深夜已至,幾人困意來襲,便也睡去了。


    九寶兒還趴在張淩塵身邊,拉著他的手,睡得正香。


    睡夢中,九寶兒看見張淩塵站在一片漆黑之中,仿佛很焦急地向他喊著什麽。


    九寶兒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似乎怎麽也聽不見。


    她想要再近前一些,可終究夠不到。


    “你說什麽,我聽不見!”九寶兒大聲回應,可隻見張淩塵張口。”


    九寶兒努力往前走去,好不容易擠進張淩塵所在的那個空間。


    隻聽見張淩塵大喊:“九寶兒,快,快去救師父!”


    九寶兒大驚,醒來時,手還握著張淩塵的手,手心全是汗珠。


    她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煩悶,又似乎極其慌亂,整個人不知怎的,坐立難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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