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昔日魔王的遺留之劍,此刻已虛弱到極點,瀕臨破碎邊緣。


    如果不是頂著個魔王之劍的頭銜,隻怕與街邊鐵匠鋪售賣的玩具劍相差無幾,更別說與元素聖劍相提並論。


    與一碰就碎的瓷器並無二致。


    手握魔王之劍,其內傳來一種若隱若現的微弱反饋,像是一聲聲半夢半醒間的低喃,無法分辨究竟想要表達什麽情緒。


    “看來魔神怨念的離去,對魔劍之靈又造成了一次重創。”


    精靈女王手持聖木權杖邁步近前,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


    “魔劍……之靈?”這個嶄新的稱呼令七個精靈王儲神色錯愕。


    “這把魔劍裏麵不是隻寄宿著魔神怨念嗎,魔劍之靈又是什麽東西?”


    雷諾撓撓頭,在天魔死獄混了幾天,對於這類器物成精的特殊生命,他學會了一個新詞。


    器靈。


    魔劍之靈,單從稱呼上聽來,似乎就是指魔劍的器靈。


    那麽問題來了,魔劍的器靈不該是魔神怨念麽?


    “不一樣的,魔神怨念是魔神怨念,魔劍之靈是魔劍之靈,不是一個概念。”


    精靈女王搖了搖頭:“魔神怨念隻是寄宿在魔劍之中的不滅殘念,而魔劍之靈,就是魔劍自己誕生的智慧。”


    她伸出左手,輕輕撫過鏽跡斑斑的魔王之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安感覺魔王之劍的呻吟似乎得到了一定舒緩。


    “魔神怨念很聰明,趁最初的魔劍之靈衰弱瀕死,趁機磨滅它的智慧鳩占鵲巢,又利用它所遺留的力量,孕育出一個初生的魔劍之靈維係魔劍長存。”


    “自己則趴在新生的魔劍精靈身上敲骨吸髓,壓榨它的力量壯大自己。”


    精靈女王收回撫摸劍體的手。


    “經過漫長的時光,魔神怨念早已寄生在魔王之劍深處,與魔劍之靈達成了詭異的共生關係。”


    “現在它脫離魔王之劍,又泯滅在斷界層裏麵,等於一下子掏空了本就虛弱的新生魔劍之靈……”


    如今的魔王之劍曆經漫長歲月的封印,又遭到魔神怨念的剝削背叛,可謂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遊淺灘遭蝦戲。


    誰都可以上來踩兩腳。


    “怎麽這樣……”


    翠碧絲輕咬下唇,這豈不是說……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陸安為了得到這把魔王之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與魔神怨念一命換一命,結果現在隻收獲了一把廢銅爛鐵?


    這個結果太打擊精靈了,付出與回報完全不成正比。


    “事實上,在此之前,魔王之劍還經曆過幾次削弱。”


    阿芙雅出言補充:“曾經的魔王之劍還吞噬過黑暗聖核、死亡聖核等一眾元素聖核的力量,這些力量最終在與勇者決戰的時候受眾元素聖器限製,被迫分離出來,致使威力大打折扣。”


    “在魔王死後,魔法女神冕下重新找齊失落的元素聖核,又用它們剝離了一部分魔王之劍的力量,鑄成象征毀滅與破壞的強大聖劍。”


    “那把至今下落不明的聖劍?合著毀滅與破壞聖劍原本是魔王之劍的一部分啊?”


    雷諾咋舌恍然,沒想到魔王之劍居然還有這樣的過往。


    當真是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版本削魔劍。


    “是的。”阿芙雅點頭,她們精靈族象征毀滅與破壞的聖劍,便是以魔王之劍的權柄力量打造而成。


    威能十分強勁,在破壞力方麵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隻可惜,因為上任聖劍使的不作為,導致至今遺失在外下落不明。


    遺失這麽一件強大神器,她們精靈族可以說損失慘重。


    “象征毀滅與破壞麽。”


    陸安抓起魔劍仔細端詳,擁有這種權柄,難怪是遠古魔王的專屬武器。


    執掌這種權柄,你不是反派誰是反派?


    “不止是毀滅與破壞,這把魔王之劍,還蘊藏著吞噬與同化的力量。”


    豈料精靈女王搖頭,加以糾正補充。


    “曾經的魔王之劍,在魔王手裏,就有過吞噬黑暗聖核,吸收其他元素力量的先例。”


    “正因如此,考慮到它的力量過於強大難以控製,魔法女神冕下才會剝離它的部分權柄,以奇跡的力量結合成元素聖核,鍛造毀滅與破壞聖劍。”


    “很輝煌的曆史。”陸安無奈聳肩:“可惜經過多方壓榨,它已經一滴不剩了。”


    好家夥,先被最初的勇者等人剝削過一次,後來魔法女神又在身上挖肉,分走部分權柄。


    最離譜的是,連魔神怨念都來補了一刀,一直趴在身上當寄生蟲敲骨吸髓。


    活脫脫的德古拉在世。


    坦白說,魔王之劍能堅挺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血條堪比血牛,被這麽折騰都能苟延殘喘至今。


    堪比打不死的小強。


    但是嘛,雖說被魔神怨念吸成了木乃伊,力量流失嚴重,但神器終究是神器,底子擺在這裏,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碰瓷的。


    “喂!想不想活?”陸安屈指輕彈劍身,細小鐵鏽隨之抖落。


    “想活的話吱一聲,之前呼喚我過來的,應該就是你吧?”陸安語氣十分篤定。


    雖說先前因為魔神怨念作祟,呼喚之中包含歹意,但不可否認魔劍之靈的本能與自己產生了共鳴。


    否則的話,李易天不可能聽不見呼喚。


    好不容易拿到一把神器,雖然是經過多方壓榨的,但好歹也是名副其實的神器不是?


    陸安可不願意就這麽放任它自生自滅。


    “嗡——”


    聽到他這話,魔王之劍泛起幽芒微微閃爍,似在努力回應陸安,奈何過於虛弱,無法傳遞明確的情緒。


    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魔王之劍收斂幽芒,仿佛在積蓄什麽。


    經過良久的沉寂,隻見空氣之中顯現火燙一樣的古老字符,好似碎屑飛灰,又像漫天火星,密密麻麻圍繞陸安盤旋。


    “這是!”素母眼神一凝,意識到了什麽。


    “魔王契約!”精靈女王證實了她的心中所想。


    和元素聖劍一樣,魔王之劍同樣擁有屬於自己的認主方式。


    其名為魔王契約。


    曾經在權柄不曾分裂之前,魔王之劍就試圖借此打動魔法女神,結果慘遭拒絕。


    雖未得逞,但契約方式就這樣記載在曆史之上。


    “小陸安,注意契約陷阱!”


    精靈女王出聲提醒,雖說此魔劍之靈非彼魔劍之靈,隻是一個受到魔神怨念壓榨的新生智慧。


    但魔劍的本質,就注定誕生出來的智慧不會是什麽良善之輩。


    無論奸詐與否。


    以防萬一,還是認真檢查一遍契約是否有什麽陷阱為好。


    “好的!我明白。”


    陸安點了點頭,謝絕翠碧絲的翻譯申請,動用小輔助掃描了一遍火燙字跡的含義。


    事實證明,身處命懸一線的邊緣,魔劍之靈還是挺老實的。


    魔王契約不存在任何合同陷阱,倒不如說是個正統賣身契。


    隻要簽了契約,他就是魔王的繼任者,魔王之劍的力量隨時聽候調遣。


    “沒什麽問題!我簽了啊!”


    陸安伸手在劍鋒上一抹,劃開食指指肚,用鮮血在魔王契約最下方寫上自己的真名。


    這一刻,籠罩周身的魔王契約像是被點燃的紙契,密密麻麻的古老字符湧入魔王之劍,湧入他的體內。


    眉心處,一枚象征魔王大權的漆黑印記轉瞬即逝,混沌如淵的氣機令在場每一位聖劍使如臨大敵,仿佛遇上了死對頭。


    “原來如此,還可以這樣,難怪魔神怨念能寄宿在你身上。”


    繼任魔王之後,陸安閉目冥想許久,豁然睜眼抬起魔王之劍。


    攤開左手,一頭迷你王八站在掌心內仰天長嘯。


    “以魔王之名,賦予你新的生機!”


    陸安念出一串晦澀難懂的古之咒語。


    隻見電閃雷鳴間,他所在的地方仿佛變成一方祭壇,深淵魔雷劃過天空。


    手中的魔王之劍與迷你王八異象橫生,分別化作一抹幽芒,一團黑光騰空而起,相互糾纏交疊,衝入暗沉的天空漩渦。


    仿佛數碼獸的合體進化,又好似遊戲王的超量融合,在一陣爆雷轟鳴之後,刺目的幽暗光芒閃耀天地,隱隱映照出猙獰的巨獸輪廓。


    漆黑的流星自天空漩渦深處墜落,眨眼消失無蹤。


    當翠碧絲再次定眼看去,就見陸安掌中托著一隻迷你王八,綠豆小眼盡顯迷茫,仍處於毫不知情的懵逼狀態。


    它的模樣相較之前有了極大變化。


    背甲凸起的脊棱銳似刀鋒,縈繞不祥的血雷。


    小巧四足腳踏魔雲,徐徐燃燒的深淵之火環繞左右,象征破壞的毀滅能量在背甲縫隙中流淌穿行。


    但最主要的變化,莫過於尾部那介於血肉與靈體之間的半透明黑蛇!


    淡金蛇瞳顯得極為靈動,信子嘶鳴間蘊含難以言喻的威嚴。


    仿佛在瞳孔深處,端坐著一位真武帝隻,正透過蛇瞳俯視一切對視者。


    龜蛇一體,方為玄武!


    迷你王八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見自己的尾巴不受控製亂動,不由強行接管控製權晃了晃。


    好奇的探脖伸頭回望,就見蛇尾同樣盯著它看個不停,淡金蛇瞳閃爍著警告之色。


    “這這這!”


    翠碧絲瞪大雙眼,懷疑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麽。


    辣麽大一個魔王之劍,怎麽好端端的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這是……融合了?”流明帝尊瞧出些許端倪。


    “嗯!準確點說,是融合共生!”


    陸安點頭糾正,這是魔王之劍的權柄特性。


    魔神怨念之所以能夠長久寄生其內,利用的就是這份力量。


    魔王之劍擁有吞噬同化的力量,相應的,也可以選擇其他元素進行融合乃至共生。


    由於魔神怨念離家出走,掏空了魔王之劍的力量,魔劍之靈虛弱到瀕臨死亡。


    於是簽訂完契約,他就單方麵做主,以黑耀為主,讓魔劍之靈與其融合,達成一種共生關係,借助黑耀的生命活下去。


    至於結果就擺在眼前。


    魔劍之靈死裏逃生,但因為融合共生的關係,成為了黑耀的玄蛇之尾。


    托起黑耀端詳一番,陸安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這就是他想要的皆大歡喜!


    魔劍之靈延續了生命,而融合了魔王之劍的黑耀,省去繁瑣複雜的進化過程,一躍成為神器之軀,可謂是雙贏的局麵。


    雖融合過玄武精魄所化的定海神針,但時至今日已經隱隱有些跟不上他的腳步,更多時候隻能充當賣萌的吉祥物。


    好歹是從開始到現在一路陪他走過來的趁手專武,陸安自然不舍得把它放家裏當寵物賣萌。


    如今融合了魔王之劍的底子,算是把龜tou伸出來,徹底雄起了!


    “感覺怎麽樣?”


    陸安捏著它的龜殼左右搖晃。


    感覺?感覺好極了!


    黑耀覺得自己的胃口變好了不少,一頓飯至少能吃三大缸!


    就是自己的小尾巴突然變了個樣,還有了獨立思想,有點不太習慣。


    它還是挺喜歡用尾巴當螺旋槳劃水的,這下子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尾巴玩水。


    總之一句話。


    我變強了,但尾巴不聽使喚了!


    “嘶~”


    半透明的玄蛇之尾發出嘶鳴,似乎感應到了黑耀正在思考不太禮貌的事情。


    “知足吧你,一躍進化成神器,別的器靈想都不敢想!”陸安樂嗬嗬的把黑耀放到自己肩上。


    “恭喜你,成功降服了這把危險的魔王劍。”


    精靈女王微微一笑,這個奇跡的孩子果然沒讓她失望,真的降服了曆代先祖們畏之如虎的魔王之劍。


    縱觀他的所作所為,大大超出了在場每一個精靈與人的預料。


    把不死不滅的魔神怨念扔去世界之外的虛無地帶,如此天方夜譚的事,唯有化不可能為可能的他能做出來。


    “女王陛下謬讚。”陸安撓撓頭謙虛一笑,心懷感激之情。


    如果不是精靈女王親自現身允許他嚐試解封魔劍,隻怕過程不會這麽順利。


    要知道他連流明界都搬出來了,結果素母一樣不講情麵,職業道德沒得說。


    但不管怎樣,結果總歸是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


    自己現在……


    算是聖劍使的一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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