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燕容意若有所思。“嗯。”扶西抱怨起來,沒完沒了,大概是平日跟著忘水憋狠了,一碰到他,就開始嘩啦啦倒苦水,“還不是因為你?……珞瑜一直覺得,浮山派身為天下第一劍宗,不應該包庇你……咳咳,這是他的想法啊,不是我的!”重明鳥別別扭扭地替自己澄清:“我也沒有很相信你啦!主要是白霜……他妹妹的命是你救的,他雖然當著你的麵不說,可是背地裏,很維護你。”燕容意忍不住勾起唇角,點頭道:“我知道。”他當然感覺得出來,白霜的關心都藏在蹩腳的譏諷裏。“珞瑜就不一樣啦,人家也是承影尊者的徒弟,肯定看不慣你這種……混蛋。”扶西蹲在燕容意的腦袋上,做最後的總結陳詞,“總而言之,都是你的錯。”燕容意:“……”是是是。他還沒飛到太極道場,就見半空中有兩道身影在激烈地碰撞著。前幾日燕容意沒恢複記憶,尚且看不出門道,如今卻已經能一針見血地評價:“白霜打不過珞瑜。”“那是自然。”扶西順著他的目光,擔憂地歎息,“珞瑜……怎麽說,也是尊者的徒弟,白霜如何和他比?”但是白霜劍招淩厲,呈搏命之姿,兩團淡藍色的真火隨著劍光,拖成了長長的虛影。成日漂浮在白霜身邊的兩團真火,也和燕容意有關。白霜剛成為白袍弟子之初,也曾教導過剛入門的藍袍弟子。藍袍弟子大多天賦不佳,但其中不乏勤奮刻苦之輩。當時白霜身邊,就有兩個這樣的弟子。燕容意依稀記得,那是一對兄弟,看起來文文弱弱,猶如凡塵世家公子,但是他每次路過太極道場,必在練劍的弟子中,瞧見他們的身影。當時,連玉璿長老都動了惜才之心,想將他們收入座下。白霜自然為他們高興,還特地陪他們前往秘境,試圖搏一分機緣。可偏偏,就是這個決定,直接斷絕了他們的仙途。燕容意在一個雨夜,察覺到白霜的魂燈出現異狀,等他趕到秘境時,隻找到了傷痕累累,並且已經昏迷過去的白霜。白霜手裏緊握著兩隻玉瓶,燕容意怎麽都掰不開他的手指。直到白霜蘇醒,他才知道,那裏麵裝的是骨灰。“是我害了他們。”剛成為白袍弟子的白霜,還把燕容意當做值得信賴的浮山派大師兄,他自己也沒有錘煉出鐵石心腸,眼睜睜地看著親近的弟子在麵前死去,難受得抱著燕容意的脖子掉眼淚。燕容意哭笑不得。他是魔修出身,自小見慣生死,自然沒有白霜的煩惱,可他也能明白白霜為何難過。修仙之路崎嶇坎坷,一步登天者寥寥,多的是泯滅在半途中的螻蟻。燕容意替白霜拭去臉頰上的淚,嚴肅道:“是他們機緣不夠,你已經盡力了。”“不……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突發奇想要帶他們來秘境,他們也不會……”“白霜,這就是天道。”燕容意蹙眉,將他掌心裏的小瓶子搶到手中,“就算你今日不帶他們來秘境,他們身為浮山派的弟子,日後難道不去秘境中曆練嗎?……你且緩緩,我想到一個法子,或許……能讓他們以另一種形態活下來。”“什麽?!”白霜猛地抬頭,用哭得紅彤彤的眼睛緊緊盯著燕容意。燕容意忍俊不禁,覺得麵前的少年不再是驚才豔豔的白袍弟子,隻是隻軟綿綿的白兔子:“我也是偶然聽師父提過一嘴,並沒有嚐試過,你可別抱太大的希望。”白霜忙不迭地點頭,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抓著燕容意的衣袖:“燕師兄,你直說吧,要我做什麽?”“隻需你一滴心頭血即可。”燕容意閉上眼睛,回憶曾經在書卷中看過的法術,艱澀地用手指比劃出了幾個陣法。是了,這壓根不是他從承影尊者那裏聽來的法子。是他還被魔修撫養時,翻書卷時發現的,連名字都沒有的功法。這法子並不陰邪,類似於忘憂穀的修士,與屍骸簽訂契約,煉製骸骨。燕容意要做的,就是讓白霜和骨灰裏殘存的一絲意識,簽訂契約。聽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人死燈滅,三魂七魄歸於天道,逆天而為必遭天譴。但燕容意話都說了,頂著白霜期盼的目光,隻能硬著頭皮上。他掐了訣,換了好幾個姿勢,對著兩瓶骨灰,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愣是把白霜的眼淚折騰沒了。白霜從深信不疑,變得疑惑起來。“咳咳。”燕容意尷尬地將舉到酸澀的胳膊背在身後,不等白霜開口,就先道,“或許……他們已經走了。”白霜失落歸失落,心知燕容意盡了力,強撐著彎腰行禮道謝,結果一夜沒睡的燕容意回禮時,失手打翻了裝著骨灰的玉瓶。燕容意:“……”幹。白霜暴走的千鈞一發之際,碎裂的玉瓶裏突然躥出兩團淡藍色的真火,繞著他的指尖歡快地跳動。原來,燕容意布下的陣法早就生了效,隻是剛誕生的真火法力太弱,沒辦法掙脫玉瓶,白白在瓶子裏呆了一整晚。……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燕容意暗中擦了一把汗,然後迅速帶白霜回了浮山派。回去以後,他倆搞出來的真火很快就被長老們發現,後來還是承影尊者出麵,說真火並無不妥,這件事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