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看不見。”東方羽輕咳著解釋,“不過關鳳閣弟子皆可開心眼,視世間萬物,我雖看不清你的容貌,卻知道浮山派,隻有一位弟子穿紅色的道袍。”“……便是你,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燕容意。”燕容意蹲下身,遞給東方羽一塊幹淨的手帕:“好說好說。”東方羽擦去麵上汙血後,露出一張白淨素雅的臉。同樣是大師兄,浮山派的燕容意,肆意張揚,而關鳳閣的東方羽,則溫文爾雅,儒雅清貴。哪怕身陷逆境,仍舊保持著一分風度,拱手向燕容意道謝:“燕道友,救命之恩無以言表,他日若有機會,我必攜關鳳閣弟子,登浮山道謝!”燕容意無所謂地揮手:“道謝的事另說……你先給我解釋解釋,外麵飛的到底是什麽?”“是……蜉蝣。”“蜉蝣?”燕容意搖頭,“朝生暮死之蟲,何以將你們困在這裏。”東方羽苦笑,以雙手撐地,勉勉強強支起上半身:“燕道友有所不知,這些不是普通的蜉蝣,是吸取了日月精華,悟出修煉之道的蜉蝣。”“什麽道……吸食人血肉的道?”“燕道友,萬物有為法,於人而言,吸取同類血肉以增進修為之輩,是為魔修,可於蟲而言,捕獵本為生存之道,吸食血肉便是正道。”東方羽溫聲細語,侃侃而談。燕容意隻覺得頭疼。他平生最恨掉書袋之輩,聽得直撓耳根:“那這些蜉蝣為何會聚集在此處?”東方羽沉默半晌,幽幽歎息:“因為我在這裏。”……原來,東方羽之所以不用引獸哨就可招來萬千靈獸,並不是因為他天賦異稟,而是因為他幼時誤服一株不知名的仙草,從此血肉中都散發著仙草的芬芳。人修聞不出來,可對靈獸而言,那可是世間罕有的大補之物。東方羽在靈獸眼裏,從來都不是人,而是一株長了腳的人形大補藥。“以前這裏是沒有蜉蝣的。”東方羽望向洞口,聲音逐漸低沉下去,“可能……得了機緣,恰好齊齊悟出了修煉之道。”然後受東方羽血肉的吸引,瘋狂地攻擊關鳳閣的弟子。“是我害了他們。”東方羽掙紮著挪到蘇醒的師弟師妹身邊,眼底翻湧起濃濃的痛惜,“如果……”“你不會想說,如果你一個人引開這群蜉蝣,我們就有救了吧?”燕容意煞風景地打斷東方羽的話,並引來所有關鳳閣弟子的怒目而視。其中一位女修,憤然罵道:“浮山派的劍修沒有人性嗎?”東方羽蹙眉輕嗬:“韶華,住口。”燕容意不以為意,笑眯眯地起身,撣了撣掌心的灰:“東方羽,我佩服你犧牲自己的心。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群蜉蝣真的如你所說,悟出了道,那麽他們會不會識破你的調虎離山之計呢?”東方羽微微一愣。“飛禽走獸的捕獵之術,可比我們這群人修厲害多了。”燕容意抱著胳膊靠在洞穴的牆壁上,把玩著手裏的真火,一字一句給關鳳閣的弟子潑冷水,“就算蜉蝣真的隨你而去,你又如何能保證,沒有其他靈獸坐收漁翁之利,在暗處等著我們從洞穴中出去呢?”“……我和我的師弟尚能保命,你門內的弟子呢?”他冷哼,“怕是連路都走不了。”燕容意這番話說得並不客氣,卻恰恰好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洞穴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最後還是東方羽先開口。關鳳閣的大師兄掩唇輕咳:“燕道友可有法子將我們救出去?”“暫時沒有。”燕容意揣著手搖頭,“不過……這些蜉蝣畏懼真火,或許我們還能尋到生機。”蜉蝣畏懼真火,如果白霜在這兒……或許能更好地操縱火焰。可若是白霜來這裏,必定要經過蜉蝣凝聚的白霧,他修為尚淺,又無真火傍身,估計人還沒到洞穴門口,就已經被蜉蝣蠶食幹淨了。橫豎都行不通,真真是要命。燕容意扭頭打量洞內大大小小的傷患,心情更糟糕了。山洞內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夜色褪去。晨曦在樹枝間緩緩流淌,白色的霧氣淡去不少,看來蜉蝣並不喜陽光。“燕師兄,真火能支撐到幾時?”殷勤蹙眉走到洞穴外,又快速退回來,“蜉蝣退去大半,是離去的好時機,就是不知道這些關鳳閣的弟子,能不能撐到離開槐江之山。”“燕道友,殷道友,還是試試我的法子吧。”東方羽又開始遊說,“就算不能吸引走全部的蜉蝣……也能給你們爭取到脫困的時間。”關鳳閣的弟子眼含熱淚:“不要!”“……我們關鳳閣弟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對,大師兄在哪裏,我們就在哪裏!”“……不就是一群蜉蝣嗎?和它們拚了!”燕容意聽得好笑,走到東方羽身邊:“你確定你的血肉真能吸引蜉蝣?”“你要做什麽?!”尹韶華聞言,驚叫起來,強撐著抓起引獸哨,作勢要吹,“燕……燕容意,你居然要拿東方師兄做誘餌?你……你們浮山派的執法者還要人性嗎!”站在一旁的殷勤,硬邦邦地反駁:“我師兄說要拿東方道友做誘餌了嗎?”“再者,你們又不是我浮山派的修士,燕師兄留到現在,已是仁至義盡,難道因為他是執法者,就要拚盡一身修為,救一群毫無感恩之心的陌生人嗎?”尹韶華知道殷勤說得是對的,卻仍不甘心:“可執法者……”“執法者,斷世間是非對錯。”燕容意輕笑著接過話茬,“的確是沉甸甸的責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