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苦笑:“師父,你已經不準我下山了,難道還不準我去見朋友嗎?”淩九深發出短促的譏笑:“朋友?”“……什麽朋友,會給你寄合婚庚帖?”淩九深琥珀色的眸子垂下來,盡量壓抑心中的怒火:“容意,你向為師保證,你去關鳳閣,並不是為了道侶之事!”燕容意沉默了。“你說啊!”淩九深抬起手,用力抓住他的下巴,“你為什麽不說?”“師父,浮山派……”他咬牙,雙眼緊閉,硬著頭皮說,“浮山派並無師父幹涉徒弟尋求道侶的先例!”淩九深瞳孔猛地一縮:“好,好!好一個沒有先例!”狂風呼嘯而至,燕容意艱難地睜開雙眼,眼前是曾經的自己,倚在淩九深膝頭,沒心沒肺地笑:“師父,您怎麽把東方道友寫著玩兒的東西當真了?”“當真……當真。”風戛然而止,淩九深自嘲地勾起唇角,“是誰當真了?”他深深地低著頭,眼眶發熱,再次重重跪下:“求師父成全。”“師父,師父?”淩九深猝然回神,發現燕容意將下巴擱在桌上,百無聊賴地叫著自己,不由捏著眉心,將紛亂的回憶拋在腦後,蹙眉問:“何事?”“拜帖。”燕容意頭疼地嘀咕,“拜帖無用了。”既然東方羽已經知道了他去關鳳閣的目的,那麽就算關鳳閣應下了承影尊者寫的拜帖,也不可能透露任何和蜚廉有關的消息。“誰說無用?”淩九深伸出隱在袖籠中的手,點了點燕容意的名字,“換個名字,換個身份,他們不會攔著你的。”隻見蒼勁有力的“燕容意”三個字,筆畫自行蠕動起來,幻化成了氣勢磅礴的……王小二。燕容意:“……”燕容意掙紮著提議:“師父,你還是給我重新換個名字吧。”“不好?”淩九深又是隨意一點。王小二變成了李小五。燕容意:“……”燕容意放棄了:“還是王小二吧。”於是“王小二”的拜帖就這麽回到了他的手中。窗外忽而傳來人群的呼喊,巨大的羽翼從窗口一閃而過。燕容意跑到窗邊,探頭向外望去關鳳閣的萬獸節祭奠開始了。滿街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飛行類的靈獸鋪天蓋地地遮住了月色,將大地映出雪一般的蒼白色澤,更多無法飛行的靈獸,與翩翩若仙的修士一同,在屋脊間穿梭。而小鎮中央,人群聚攏的廣場上,一麵巨大的鼓上,已經站了一位身穿青衣的關鳳閣修士。鼓聲驟響,天地為之一靜。修士周身突然炸裂出無數銀白色的蝴蝶,在鎮民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中,四散向各處。蝴蝶落在鎮民的頭上,也落在靈獸的身上。有好奇的鎮民伸手去抓,蝴蝶卻在被他們觸碰到的刹那,化成了星星點點的星光。“看那裏!”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廣場中央。容貌絕世的女修在蝴蝶中現身,她麵戴薄如蟬翼的麵紗,高高揚起的手上,落下一隻振翅的鳳鳥。“咚!”鼓聲錚錚。女修吟唱著古老的歌謠,翩翩起舞,鳳鳥在她身旁優雅地盤旋,清脆的鳴叫聲吸引來了越來越多的鳥雀。“百鳥朝鳳。”燕容意輕輕吸了一口氣,收回了視線。關鳳閣的弟子與靈獸之間的聯係,是其他門派所不能及的。他轉身走到床前,灰溜溜地抱起一床被子,在淩九深冰冷的目光裏,打起地鋪:“師父,晚上有什麽事,你直接叫我就行。”淩九深攥緊了雙手:“你不怕為師踩到你?”燕容意連衣服都不脫,迅速拉起被子,將自己裹住:“師父,您說笑呢。”“……修士三四天不睡覺也沒事,您怎麽會踩到我?”“那你躺下做什麽?”“我……”燕容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噎了一噎,心虛地呢喃,“我習慣睡懶覺,師父……師父晚安!”他藏在被子下的手,迅速放出一縷靈氣,熄滅了桌上的油燈。黑暗籠罩下來。瑩瑩白光在窗台上流淌。“將幽冥之火放出來吧。”淩九深的聲音在夜色裏,聽起來格外落寞。“幽冥之火?”漆黑的火焰在燕容意的掌心裏跳躍,他雖不知道淩九深此言何意,卻聽話地將火焰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