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猶豫一瞬,沒感覺到神識中有劇情上線的提示,欣然應允:“去可以,但你不能荒廢修煉,更不能一偷懶就變出鳥身耍賴。”化形成功的靈獸需以人修的方式修煉。扶西性子急,有時嫌人身修煉速度太慢,偷變回鳥身,連浮山派的早課和晚課都敢翹。“好,絕對不變鳥。”扶西當場就化為了人形,扯著燕容意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上他的步伐,“大師兄,你知道嗎?忘憂穀好陰森,我之前沒受傷的時候,路過一次,差點被嚇死……你知道我看見他們在幹什麽嗎?”“……他們在挖人的祖墳啊!”“胡說八道。”燕容意沒好氣地歎息,“忘憂穀的弟子煉製的骸骨,大多數是穀中死去的弟子,或是老無所依的凡人。”這些凡人為了一口飯吃,依附於忘憂穀,自願在百年後,將骸骨貢獻出來,以供忘憂穀的弟子修煉。“那哪兒夠啊?”扶西不信,小腿一邁,跑到燕容意身前,“他們那麽多弟子,光是這靠挖自家祖墳,肯定不夠!”“你以為鬼修人人都能操縱百鬼?”忘水的聲音在他們身後幽幽傳來,“多得是窮盡一生都無法操縱起一根骨頭的鬼修。”“也有很多鬼修共用一具骸骨。”燕容意說完,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蹙眉補充,“操縱骸骨就如同操縱本命飛劍,你看我們浮山上能凝聚成本命劍丸的人有多少,就知道忘憂穀有多少能操縱骨殖的鬼修了。”扶西恍然大悟。他們說著,來到了洞府門前,殷勤早已候在一旁,見他們一行人出現,躬身行禮:“師兄們好。”扶西跑過去,笑嘻嘻地揉殷勤的頭。他雖剛修煉出人形,但是上山的時日比殷勤長,所以在輩分上,依舊是殷勤的師兄。殷勤不以為意,可重明鳥卻很瑟:“殷師弟,我們要去忘憂穀,你和我們一同去嗎?”殷勤聽到“忘憂穀”三個字,眸色明顯一沉。“怎麽了?”燕容意見狀,蹙眉問,“忘憂穀有什麽不妥之處?”“忘憂穀沒什麽不妥。”殷勤遲疑地搖頭,偷偷看了看燕師兄的神情,見他麵露不解,咬牙道,“隻是我聽聞……白、白霜師兄最近在忘憂穀現了身。”殷勤話音落下後,洞府前陷入了一片死寂。白霜下山三百年,如若不是魂燈一直明亮地燃燒著,他們早就去尋了。可他們又都知道白霜為何下山。白柳的死就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隻要白霜在浮山上一天,這道疤痕就會不斷地被撕開,不斷地滲出血來。……因為總會有人替代白柳。執法者的位置不會為一個已死之人空懸,浮山的各位長老不會不收弟子。浮山看似終年不變,可那已經不是白霜心裏的浮山了。“罷了,去看看吧。”燕容意垂下眼簾,近乎是逃似的逃進了洞府。他護不住師弟和師妹,唯有師父……他貪婪地注視著淩九深漆黑的袍角。唯有他的師父不會被天道左右。唯有師父,是他絕望時,可以抱住的浮木。“怎麽出了這麽多汗?”燕容意倉惶抬頭,在淩九深淺色的瞳孔裏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不受控製地抱住了師父的腰。淩九深渾身一震,佯裝惱怒:“胡鬧。”燕容意卻不肯鬆手。這些年來,他不斷地受著折磨,不論是用何種方式得到的機緣,他都要思考,是否有炮灰因他而死。他覺得自己是劊子手,以主角的身份為刀,憑無法更改的命運為刃,幹脆利落地剝奪了無數的生命。他是這個世界的罪人。“師父。”燕容意崩潰地跪在淩九深的懷裏,“師父,如果……如果天道不容……”“容意,你若總是糾結於天道,必定走火入魔。”淩九深想起多年前,白柳死時,燕容意心灰意冷的模樣,惱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牢牢嵌在懷裏。燕容意滿心都是劇情,居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甚至因為對師父的信任,往前蹭了蹭。淩九深的下顎猛地繃緊,眼睛被徒弟眼角的小痣燙了一下,說出口的話愈發淩厲:“尋常凡人尚要忍受生死離別之苦,更何況修士?”“……容意,你若在凡間……”淩九深捏住了燕容意的下巴,對上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一時間口幹舌燥,居然說不下去了。燕容意若在人間,如此相貌,能安穩活到幾時?淩九深心底平白湧起一股怨氣,揮袖將心心念念的徒弟卷出了洞府:“去忘憂穀好好反省反省!”燕容意狼狽地跪在洞府前,沒聽出淩九深語氣裏的異樣,老老實實地拜別。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扶西,嘖嘖稱奇:“你們說,大師兄為什麽也能惹師尊生氣?”忘水垂眸不語,端的是麵上平和,實則咬緊了牙關,強迫自己不衝過去,將燕容意扶起。所以回答扶西的,隻有沉默寡言的殷勤:“不知。”扶西瞬間懷念起白霜來。有白霜在,起碼不會這麽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