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意冷漠到近乎刻薄的語氣刺痛了東方羽的心。東方羽痛苦地喃喃:“別說了。”他視之為一切的關鳳閣,隻把他當一個挑起爭端的棋子。“東方道友。”燕容意見東方羽麵上湧起病態的紅暈,於心不忍,他落在東方羽的肩頭,低聲問,“你可願意和我一起前往浮山鎮,將真相說出來?”“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就算說出來,關鳳閣的閣老也不會因此取消誅魔大會。世間的修士也不會因此和浮山派的修士和平共處。“對,我知道。”燕容意平靜地點頭,他的目光穿過了時空,冥冥之中和淩九深的目光交融在一起,“但我總不能被不明不白的聲討……你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吧?”東方羽被燕容意半是認真,半是揶揄的話逗笑,繼而冷下了臉:“燕道友,我有一事相求。”“你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和師父求情吧?”燕容意扯了扯嘴角,“你想清楚,浮山派……不,我的師父即將麵對的可是全天下的修士,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劍修……”“不。”東方羽匆匆打斷了他的話,“燕道友,我真身乃是蜚廉,我感知到的世界和你是不一樣的。”他仰起頭,蒼白的瞳孔裏流淌著疑惑和不解:“我看這天是痛苦的根源,看地是無盡的深淵,看承影尊者……”東方羽頓了頓,模棱兩可地形容:“隻有你和他是一樣的。”“什麽?”“沒什麽。”東方羽回神,雙手撐著棺材的邊緣,艱難地從棺材裏爬了出來,“走吧,我還要回關鳳閣和各位師弟師妹報聲平安。”燕容意聞言,飛落到東方羽的肩頭,好整以暇地趴下。東方羽苦笑著抬起手臂:“你不會還要我這個傷重未愈的病患帶你去關鳳閣吧?”“不瞞你說,我連飛都是剛學會的。“燕容意抖抖翅膀,慢吞吞地說,”你想要我帶你回去,可以啊……就怕我敢帶,你不敢騎。”他們說話間,雪白的仙鶴已經落在了棺材邊。“哪兒敢勞煩燕道友?”東方羽微笑著爬上仙鶴的脊背,一字一頓道,“燕道友抓牢了,要是你被風掀飛,我可不保證能把你再撈回來。”燕容意用一聲不耐煩的長鳴回應了他。虛空再次在分裂開來,雪白的仙鶴騰空而起,憑空消失一瞬,再出現時,已經身處九霄之上,穿梭在雲海之中了。而靈獸森林並沒有沉寂太久,等東方羽遠去後,虛空再次裂開,身著黑袍的修士緩步走了出來。他看上去有些像鬼修,但他身上籠罩著鬼修召喚屍骸時才會散發出的死氣。雜亂的草在他腳邊迅速枯萎,落在枝頭的鳥雀驚慌得四散開去。他寬大的衣袍無風自動,一條沒有皮肉覆蓋的手臂從中伸了出來森森白骨攥住了一塊令牌,將其收入懷中。“尹韶華已死……下一個是誰呢?”他像是被自己問住,痛苦地扶額,指骨劃破了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張可怖的,一半是常人,一半是白骨的臉。“哦……南招提寺的不愁。”他終於想起來了這個名字,騰空而起,黑色的長袍下隱隱閃過電光。可他沒有飛多久,甚至沒有離開靈獸森林,就被攔住了。白袍的劍修已經等了他很久。久到他出現時,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劍。白霜閉上眼睛,一行淚滾過臉頰,他痛苦地喃喃:“師兄……”第70章 誅魔大會(四)風吹起了修士身上漆黑的長袍,白霜得意看見了長袍下的淡紫色電光。浮山逍遙劍,忘水。白霜咬著牙,再次將手中的劍指向了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他的手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忘水師兄,別躲了,我知道是你。”若是劍修身死道消,那麽他的本命飛劍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控製,會與自己的主人一起,逐漸消弭在時光裏。可現在逍遙劍尚在,也就是說驅使他的人……“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忘水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張可怖的麵龐。白霜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後退半步。忘水自嘲地笑笑:“很可怕吧?”白霜無言以對。“可我寧可變成這樣,也不要變成魔修。”忘水將手伸到眼前,森森白骨在陽光下散發出淡淡的熒光,任誰也想不到,這幅白骨曾經也拿起過鋒利的劍,斬過無數駭人的魔物,“白霜,你知道嗎?變成這樣,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我還算是個人。”忘水用指骨點了點自己的額頭,“我還沒有忘記,我是誰。”“到底……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白霜咬著牙,穩住了自己搖搖晃晃的身子,“忘水師兄,你到底……”“我是魔修。”忘水打斷了白霜,無所謂地聳肩,“而且是早就被植入魔種的魔修。”“……你不必給我找理由,沒有人逼我,成為魔修是我自願的。”“……我之所以變成現在的鬼樣子,就是因為我不信邪,要把魔種從身體裏挖出來。”“……我的的確確把魔種挖了出來,可我也回不去浮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