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母聽到聲音後急忙將手中的照片藏到枕頭底下,然後深吸了兩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沒睡呢,進來吧。”


    張筱煦推開門走進去,一抬眼就看到母親的眼眶紅紅的,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哭過了。


    他心裏一陣刺痛,有些心疼地問道:“媽,要不今天咱倆一起睡吧?”


    張母聽了兒子的提議,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笑著嬌嗔著瞪了他一眼:“你都多大個人了,還想著和媽媽一起睡,不怕被別人笑話嗎?”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她還是掀開了被子。


    張筱煦見狀,立刻順坡下驢,兩步跑到床邊,一個呲溜滑鑽進了被窩裏,隻露出一個腦袋,看起來乖巧可愛。


    “媽媽,媽媽~”張筱煦故意用夾子音撒嬌似的喊著,把張母惡心得不行。


    她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家兒子,心想:我那陽光帥氣的大兒子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有事你就直說,別煩我。”張母假裝生氣地說道。


    “沒事啊,就是想您了。”張筱煦其實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引出話題,隻能先這樣說。


    難道就這樣直白地去詢問:“我爸走了,您是不是還沒有釋懷?是不是天天躲在被窩裏偷偷哭?”


    這不是顯得很奇怪、很別扭嗎?


    但是母子連心,這句古話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當母親的隻需看一眼兒子,就能猜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張母自然也不例外。盡管張筱煦臉上的表情和平時一樣,但眼底流露出的情緒卻無法掩飾。


    更何況,張筱煦每次都是有事情的時候才會用這種聲音來尋求她的幫助,隻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那就把燈關掉吧。”張母輕聲說道。


    “嗯嗯。”張筱煦乖巧地點頭應道。


    實際上,關燈確實更好一些。兩人關上燈後,可以更好地聊天。


    而如果開著燈,麵對麵看著彼此反而讓人難以啟齒。


    張母輕輕按下床頭燈的開關,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一時間,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您……”張筱煦剛說出一個字,便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了。


    他在糾結


    猶豫


    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沒事 反倒是你 多注意身體 現在身體還沒有我好呢”


    張母知道張筱煦生病的事情 但隻要張筱煦一天不開口說,那她就當不知道


    這是孩子的隱私 他不說是不是想讓自己擔心 那自己就更沒有原因要挑明了


    “您去看過我爸嗎?”


    張筱煦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其實,自從父親離開後,張筱煦隻去看過他一次。


    盡他她嘴上說著已經放下了,不再在意,但畢竟血濃於水,麵對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又怎麽能輕易放下呢?


    “沒有……最近太忙了。”


    張母嘴硬心軟地狡辯著。實際上,她並非不想去看望丈夫,隻是始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想當年,張母和張父談戀愛時年僅19歲,剛剛踏入大學校門,而那時的張父卻已參加工作多年。


    當時的她也不知道被什麽迷惑住了,一心隻想嫁給眼前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他長得帥氣,亦或是因為他的眼中隻有自己,總之,她鬼迷心竅般地嫁給了他。


    即便是父母強烈反對,甚至放出狠話,如果她堅持與張父結婚,那就別再回家認他們做父母。


    然而,張母仍然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婚姻。


    事實證明,她並沒有選錯人。婚後幾十年,張父一如既往地寵愛著妻子。


    爸媽看到他這樣對自己後也漸漸鬆了口 對他也不像剛開始的冷眉豎眼


    畢竟兩人都結婚了


    對女婿好女婿才會對閨女好 他們老兩口都明白這個道理的


    這麽多年風風雨雨


    經曆了公司瀕臨破產


    經曆了生張筱煦是九死一生的場景


    ……


    但兩人眼瞅著就要退休,一起去欣賞大自然美好的風景時,他卻突然走了。


    這讓張母怎麽能接受呢?她無法相信那個一直陪伴在身邊、給她帶來溫暖和安慰的人就這樣離開了。


    曾經那個對自己特別好的男人,突然離開了。


    她感到無助和孤獨,仿佛失去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自己的依靠,自己家裏的頂梁柱沒有了,誰能接受得了呢?


    別人怎麽樣不知道,但張母打心底裏是接受不了的。


    “咱們去看看他吧。”張筱煦轉過身,靜靜地注視著母親的側臉。她看到張母的臉頰上不知何時劃過一滴滴晶瑩的淚水,在整個黑夜顯得如此刺眼。


    那一顆顆淚珠仿佛代表著張母內心深處的痛苦和哀傷。


    張筱煦的心也被深深地刺痛了,他能感受到母親的悲傷和無奈。


    “可……可他會怪我的吧?”張母顫抖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和不安 說話的聲音上都帶了哽咽


    他一定會怨自己這麽久沒看他 他說過他不喜歡孤獨的 而自己卻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墓園那麽久 他一定會生氣的吧


    “不會的 咱們過年那天陪陪他好不好 我爸一個人過年該孤獨了”


    “嗯”


    張母重重的點頭 眼淚再也忍不住 捂著臉哭了起來


    張筱煦坐起身將母親抱進了懷裏 相比於自己 張母看樣子是更需要發泄的 憋了這麽久都憋壞了


    張母靠著張筱煦的懷裏嚎啕大哭


    父母年邁 張母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去找他們哭訴


    他們知道該擔心自己了 更何況這些事情都沒敢跟他們說 就怕他們受不住


    朋友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說了他們不一定會理解你 反而會覺得小題大做


    張筱煦她也想說 但她看著兒子每天忙的團團轉 一天比一天消瘦 她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張筱煦的麻煩 隻能將這些情緒埋在心底


    ……


    既如此 張母就一直憋在心裏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拿出丈夫的照片 靜靜的注視著跟他聊天


    張筱煦看著張母的樣子,在內心也不斷的責怪著自己 這麽久了,為什麽一直沒注意到媽媽的異常呢


    如果這次自己不開口,那她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跟自己說


    自己答應過張父會照顧好媽媽的可自己好像沒有做到


    哭了一會兒張母哭累了 竟然睡著了 張筱煦將張母給蓋好被子後悄悄退了出去


    有些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就給寫到了紙上


    致 母親


    媽 作為兒子我很不稱職 我爸走了這麽久,我一直都沒注意到您的情緒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您這麽壓抑我也不知道


    但作為兒子 我還是希望您能保重身體 一切有我在呢


    人總得往前看 不能總沉浸在過去的世界裏啊 媽


    我知道我爸離開的很突然,您沒有接受 但誰也不知道明天跟意外哪個先來,您說是不是


    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倒不如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呢


    雖然我爸不在了 但你還有兒子啊 兒子也長大了 有些事情您可以跟我說的


    比如說您不開心了 有什麽不高興的啦 我願意當你的垃圾 也願意為您處理任何事情


    作為兒子隻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我爸走了,世界上我的血脈至親隻有你了


    你一定得保重身體 還得看著我成家立業呢


    您的兒子 張筱煦


    第二天一早看完信的張母 將信疊好給收了起來 張筱煦的意思她也明白


    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早晚精神得出問題


    既如此,還不如每天用飽滿的精神狀態來迎接新的一天呢


    ps.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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