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彥方畢恭畢敬請進來的,是四位按品大妝的婦人。


    其他官衙或許偶有家眷進出送衣送物,南衙由於性質特殊,少有女眷蹤跡。


    為首的女子年約三十許,小腹隆起,竟是一位孕婦。


    她身後兩位中年女子扶著中間的老婦人。


    範成明狗腿似地跑過去,扶著俞麗華的胳膊,輕聲細語道:“嫂子,慢點,這兒地滑。”


    俞麗華:“又不是沒來過。”


    南衙有十六衛,卻不大可能同時存在十六位大將軍,有的是空置,有的是遙領,有的是出征……


    此刻堂中不過寥寥數位。


    徐昭然慢慢挪到段曉棠旁邊,問道:“今兒怎麽回事?”唱的哪出大戲。


    他不認得其他三人,總認得俞麗華。


    段曉棠一手拔著鑽縫裏的草,說道:“都是有單位的人,受了委屈不得請單位主持公道?”


    徐昭然將“單位”理解為靠山,悄聲道:“應?”


    要不為何獨獨將應榮澤留下來。


    段曉棠懷疑他們夫妻倆每天在被窩裏討論各家八卦,“是應也不是應。”


    堂中眾人萬萬沒想到,吳越請進來的是幾位誥命夫人。


    為首的俞麗華總是認得的。


    俞麗華微微躬身,吳越連忙道:“範夫人,你身子不便,無需多禮。”


    俞麗華淡然道:“世子,妾身不到動彈不得的時候,禮不可廢。”


    “妾俞氏,外子為左武衛大將軍範成達。見過郡王、世子、諸位大將軍。”


    竇老夫人:“老身蔣氏,先夫遊擊將軍竇陽焱,犬子左武衛遊騎將軍竇鴻雲。”


    武蘭薇:“妾武氏,外子左武衛遊騎將軍竇鴻雲。”


    武蘭惠:“妾武氏,先夫昭武校尉梁升榮,犬子左武衛翊麾副尉梁景春。”


    眾人沒想到,點卯前的熱門話題當事人,就這麽水靈靈地出現在南衙了。


    幾人的穿著打扮,都符合當家主母的形象,誰能想到會當眾和親戚大打出手呢。


    武蘭薇本想請祝明月或花想容出手,特意整治出一個“柔弱”的妝容。


    轉念一想,她們今日所做之事,柔弱不會惹人疼惜,反叫人看輕。


    應榮澤尤為震驚,沒想到昨日在祠堂裏大多時候表現沉默地武家姐妹,會來南衙。


    吳越:“幾位夫人快請入座。”


    待人坐下,吳越方才說道:“左武衛出征在外,我等安定後方。夫人們若是受了委屈,盡可直言。”


    俞麗華緩緩說道:“昨日妾身在家歇息,竇、梁二位夫人忽然上門求助。”


    “道是她們的女兒在街市上遭人毆打,打人者卻連個道歉都沒有。”


    “世代將門,官宦人家,竟被人欺辱至此!”


    吳越不用特意裝作憤怒,淡然問道:“浪蕩子出自何家?”


    俞麗華瞟一眼有些不安的應榮澤,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滕王府親王友應榮軒之子應嘉德。”


    刨除種種前塵血緣牽絆,昨日之事的本質就是兩個官家小娘子在鬧市遭人毆打,且未得到任何道歉和安撫。


    她們不是毫無倚仗的民女,有為官拜將的父兄。


    除了元宏大,在座其他人對幾家糾葛了然,他少有管左驍衛的日常事務,平日不混南衙諸衛的圈子,對其中種種前塵並不清楚。


    杜鬆不在旁邊,沒人為他梳理前因後果。


    元宏大也不多言,名字如此相似,說和應榮澤沒關係才怪。


    他的官階是高一些,不至於如此囂張吧!


    吳巡再偏向應榮澤,也不能說俞麗華等人是汙蔑。


    隻能說,一點不意外。


    若是尋常民女,或許還能“栽”一個不莊重的名號。


    吳巡按住額角,問道:“榮澤,可有此事?”


    不僅請家長,還鬧到南衙來了。


    應榮澤不認也得認,硬著頭皮道:“稟郡王,嘉德與表妹們有些誤會,冒犯了人。”


    “應家並非無道歉補償之意,隻是想著都是武家的甥血,冷靜下來後,由舅家居中調停,再行商議。”


    吳越一針見血,“可曾道歉。”


    應榮澤:“弟妹和嘉德都受了傷,一團亂麻,尚未理清楚。”


    吳越:“也就是沒有了。”


    連句輕飄飄的軟和話都沒說。


    薛曲難得快人快語,“親戚就活該挨打吃悶虧。應將軍,做你家親戚,真需要幾分底氣。”


    以武蘭菱無理都要攪三分的性子,沒說過竇意意除了反抗之外,有何不妥之處。


    可見這場紛爭,全是應嘉德挑起來的。


    韓騰:“若不是親戚,這般浪蕩子,當場打死都不冤枉。”


    武蘭薇、武蘭惠站起來身來,衝韓騰行禮。


    武蘭薇:“昨日若非右武衛幾位將官剛好在附近,施以援手,小女還不知能否逃脫虎口。”


    韓騰擺手道:“於公保境安民,於私援助同袍家眷,都是他們該做的。”


    應嘉德父子倆又不是南衙的。


    武蘭惠:“救小女出水火,我們該當道謝。”


    俞麗華笑道:“都是韓大將軍調理得好。”


    韓騰高興地捋一捋胡子,“孩子們本來就好,當初俊江卻不過親戚情麵……幸好發現得早。”


    應榮澤保證道:“嘉德必會負荊請罪,應家也會補償兩位侄女。”


    武蘭薇連名字都不想提,“又不是沒道過歉,還是應將軍親自領上門的。”


    竇老夫人一拄拐杖,“當初高人算命有血光之災,沒想到避成這樣都躲不掉。”


    應榮澤拱手道:“老夫人,嘉德受此教訓必會洗心革麵,改日……”


    竇老夫人倚老賣老道:“改日,該到哪日?他父母口口聲聲說,等到鴻雲出征歸來再行商議。”


    “難道我兒一日不班師,老身的孫女就要一日日活在恐懼之中。”


    竇老夫人曆經世事,毫不避諱道:“說得難聽些,鴻雲若是戍邊或是萬一……回不來了,應家就不賠禮道歉了?”


    “將門女子支撐家門,婚喪嫁娶哪樣沒操辦過,非得等男丁!鴻雲和景春出征,他們的女兒妹妹,就不配得人道歉?”


    “鴻雲父親為朝廷盡忠,老身將他拉扯長大。他是孤兒,但他女兒不是。”


    “他還沒死呢,女兒就被人當孤女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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