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分號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無疾而終,三人回到小院。


    暮色四合,天邊最後一抹夕陽也悄然隱去。


    趙瓔珞輕輕步入廚房,見陳娘子忙碌於鍋碗瓢盆之間,一股溫馨的氣息撲麵而來。輕聲問道:“陳娘子,有牛奶嗎?”


    飲茶恐夜間難眠,她們需要一些可以安撫心神的東西。


    陳娘子搖了搖頭,歉意地答道:“牛奶沒有,豆漿可以嗎?”


    趙瓔珞點頭道:“也行,三碗甜的,並一些小點心,送到正屋來。”


    陳娘子應了一聲,雙手在圍裙上輕輕一抹,便轉身去準備。


    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與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悠揚的夜曲。


    趙瓔珞深吸一口氣,轉身踏進正屋。


    祝明月與戚蘭娘已經脫鞋上炕,炕桌上鋪滿了紙張,祝明月正用鉛筆在上麵寫寫畫畫,眉頭緊鎖,仿佛在探尋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邊寫一邊念念叨叨,“據徐昭然打聽來的消息,黃家的獨子前不久外出訪友至今未歸,不在失火當夜的名單當中。”


    戚蘭娘雙拳緊握,搭在炕桌上,眉頭緊鎖,“但現在旁人和官府都聯係不上他,連處理後事的人都沒有。”


    趙瓔珞半坐在炕沿邊上,試探道:“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父親出遠門,獨子哪怕隻是一個少年,也要承擔起頂門立戶的責任,怎麽可能一走了之?”


    戚蘭娘補充,“而且走得街坊四鄰和親友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祝明月突然抬眸,眼神中閃爍著寒光,聲音裏透著一股寒意,仿佛要將這夜色也凍結。“金蟬脫殼、殺人滅口二選一?”


    戚、趙二人異口同聲,“滅口!”


    祝明月扭頭看向窗外,唇角浮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聲音裏帶著一絲憤怒與無奈,“棄子!螻蟻!”


    以往覺得貴人視百姓為螻蟻,如今看來,連官員都不能幸免。


    但這不算新鮮,畢竟前不久,連官員都能買賣了。


    這世間的黑暗與不公,仿佛已經成了常態。


    祝明月手支著額頭,看向兩位得力助手,“這事我覺得有些奇怪。”


    趙瓔珞不解,“哪裏奇怪?”


    祝明月左手撫摸著炕桌的清漆紋理,溫柔順滑的觸感仿佛能撫平人心中的波瀾。


    “黃思淼並非高手,吳七菜是相對於軍中將官而言,而且他身邊安保力量不弱。”


    “安排這樣一個刺客,亦或死士合理嗎?”


    趙瓔珞疑惑不解,眉頭緊鎖,“不能一擊必殺,又有何必要呢?簡直是多此一舉!”


    戚蘭娘搖了搖頭,“不知其中細節,但確實令人費解。”


    趙瓔珞無奈道:“恐怕隻能等曉棠的信。”


    祝明月繼續在紙張上劃拉已知去並州的禮部和宗正寺官員,心中疑惑不止,“他們有什麽關聯呢?”


    次日一早,白秀然帶著幾頁名單直奔萬福鴻,遞到祝明月麵前,“此次所有去並州公幹官員的名單。”


    順勢在對麵坐下,繼續道:“這些人什麽派係都有,但明麵上都和吳七沒有衝突。”


    畢竟吳越這人慣來柔弱示人,隻要不惹到他,不會露出獠牙。


    而且他在朝堂出道時間太短,來不及結下太多仇人。


    經過一夜的消化,祝明月已經將“世子”這個標簽從吳越身上撕下,“老王爺呢?”


    白秀然深思熟慮道:“陳尚書剛結束外放回京,多年未曾和河間王府打過交道。”


    “範陽郡王與老王爺,交情平平。”


    吳嶺掌兵權,又怎會再和宗室來往頻繁,淡如水就是他和一幫親戚的真實狀態。


    底下的小官員自然不納入考慮之中,吳嶺結仇也不會結到四品以下的官員身上,他們頂多在高層爭鋒中被掃到台風尾。


    祝明月告知最新的消息,“刑部接手了黃家失火案。”


    長安每個月都有幾樁房屋失火的事件發生,尤其是冬季各處生火取暖的時候更是頻繁。黃家意外失火夾雜其中,原本算不得什麽大火。


    京兆府連查了幾日,一無所獲,正要以意外失火結案時,黃思淼卷入了並州的刺殺王駕案。


    背後顯然沒那麽簡單,京兆府兜不住了,隻能由三司接手。


    如此一來,恐怕又有京兆尹或者京兆少尹為此賠上仕途。


    祝明月麵露躊躇之色,聲音裏帶著一絲憂慮與不安,“我總覺得這案子沒那麽簡單。”


    要麽他們陷在迷霧之中,要麽白旻沒有說出全部實情。


    白秀然打聽道:“曉棠有信回來嗎?”


    祝明月搖了搖頭,段曉棠再是蹭河間王府的傳信渠道,也趕不上吳越這趟保命的班車。


    薛恒出現在火場周圍,就是去試探深淺的。


    白秀然麵露為難之色,“大哥說,框架已定,細則留待日後再慢慢討論。”


    祝明月點點頭,“我明白。”


    白秀然生怕祝明月誤會白家生了侵吞之意,連忙解釋道:“大哥說,並州這會不太平,分號能否順利落成需再等一等。”


    祝明月眉頭微皺,“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嗎?”


    白秀然默默地歎一口氣,“我知道,隻是大哥不願細說。”


    白家先前頂著征突厥的壓力,都要在並州開羊毛作坊,那可是雙方投入至少十餘萬兵力的大戰。


    如此這般都不願意放手,怎麽又說不太平了。


    若非外敵,就是可能有內亂了!並州如今夾雜兩股勢力,南衙領頭的吳越偏偏被刺殺了。


    如今隻能慶幸,被拋出來的是長安禮部官員,換做並州大營的將官,恐怕雙方立刻就要火拚了。


    祝明月拿著一張名單,四處打聽,得到的答案與白秀然如出一轍。


    人背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因為大吳的中上層,本就是一個巨大的親戚圈子。


    尤其是宗正寺的官員,背後少說有一位皇子、親王,最次也得是宗室國公。


    尋常官員,哪怕位列宰執也不會衝吳越下手,因為就算吳越垮台,他手中的權力也不會落到這些人手裏。


    真正可能在其中獲利的是皇親國戚,想必近日皇宮深處的那位,夜晚又開始輾轉難眠了吧!


    祝明月反倒能輕鬆一些,天塌下來自有高個的頂著。隻要不是覆巢之禍,左右現在和她沒關係。


    祝明月又等了一日,終於等來段曉棠的信件。


    陳娘子按照事先的吩咐,直接送到萬福鴻來。並說道:“方才王府嬤嬤來家裏,道是杜妃娘娘想為王爺念經祈福,明日邀請娘子赴王府一會。”


    祝明月頷首應允:“他們出征在外,祈福自是應當,你稍後去回話,說我明日定當前往。”


    再問道:“除了我,還有誰?”


    陳娘子答道:“那位嬤嬤說了,還有範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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