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有好幾個在並州的親戚,王寶瓊自是知道一星半點內情,問道:“刺客有眉目了?”


    祝明月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王寶瓊追問:“究竟是誰?”


    祝明月無辜道:“得看你夫君打聽回來是什麽消息了。”


    事關重大,加之秦本柔和張法音不理外事,提一嘴也就過去了,逐漸轉向女人間的話題。


    王寶瓊一邊洗牌,一邊隨口說道:“上午四嫂過來,說範大夫人昨日生了。”


    祝明月目光低垂,聲音中帶著幾分沉重,“差點難產,”迎著王寶瓊詫異的目光,補充一句,“當時我也在。”


    接觸久了,王寶瓊對祝明月幾人的性格也頗為了解,並不忌諱這些話題,感慨道:“想起來也是後怕!”


    秦本柔問道:“為何難產?”


    王寶瓊解釋道:“腳先出來了!”


    張法音驚訝道:“似這般大戶人家,生產之前沒檢查胎位嗎?”


    王寶瓊聽的隻是二手消息,“那就不知道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祝明月,後者隻是攤了攤手,“我更不清楚了!”


    李君璠頂著夜色回來時,都快到宵禁了,牌局早散了!叫上王寶瓊,“我們去隔壁坐一坐!”


    小院隻有女眷,哪怕有男仆,仍有瓜田李下之嫌,盡管祝明月等人並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李君璠還是選擇將妻子一起叫上。


    王寶瓊頗有幾分不解,“這麽晚了,要不明天再說。”


    李君璠搖頭道:“早知道早做應對。”


    夫妻二人進入小院後,李君璠與祝明月在正屋中交談,而王寶瓊則由戚、趙二人在廂房陪著吃點心。


    正屋房門大敞,裏頭的情景盡皆收入眼中。


    王寶瓊漫不經心地嗑著瓜子,問道:“並州那邊又鬧什麽幺蛾子了?”


    趙瓔珞吐一口氣,“這會除了突厥,哪哪都鬧。”手指向皇城方向,“那兒說不定也有的鬧!”


    正屋裏李君璠說起簡單打聽來的三司特供版消息,“劉高思家人皆已入獄,陸玉泉在禮部當場被三司的人押走。但不到一天時間,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招供。”


    說起一些邊角料,“三司將出身世家又精通香道的官員全派去禮部,怕那些官員站得近串了味,一個個隔得老遠,一個接一個地聞過去,連帶好幾個平日弄佛香的都被帶走了。”


    也不知道是為了防止抓錯人,還是特意魚目混珠。


    陸玉泉是新出現的人物,先前扒黃思淼的社會關係都沒把他帶進來,可見兩人明麵沒聯係。


    但同在一個衙門共事多年,要說兩人之間沒有絲毫了解也不可能。


    如今明麵上能打聽到的消息就隻有這些了,李君璠說完後便起身告辭回家。


    此時已經宵禁,外麵有坊丁巡邏。


    趙瓔珞指了指不遠處的圍牆,李君璠堅決搖頭,翻牆算怎麽回事!


    就算他能翻過去,王寶瓊怎麽辦?


    夫妻二人隻能耐心地等待著坊丁巡邏過去,才躡手躡腳地竄回自己家。


    祝明月此時已經將記錄兩部門人物關係圖譜的紙頁翻出來,認真研究劉高思那一項所延伸出的關係。


    精明強幹,宗正寺難得的實幹官員,頗受吳岫倚重。


    家世不上不下,母親隻是沒有封號的宗女,和皇室近支關係頗遠。


    家族中最知名的親戚,就是嫁進齊王府的堂妹,這是最瓷實的關係,劉高思本人和吳愔有沒有來往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但吳愔腦袋瘸了才會去搶並州的兵權,長安不香嗎?天時地利人和,一朝就能黃袍加身。


    劉高思因為職務關係,和長安好些王府都有來往,包括那些皇子們。


    這人背後沒那麽簡單!


    相比之下,陸玉泉在這方麵的聯係就顯得薄弱多了。


    他和任何一座皇親國戚府邸都沒有深厚聯係。但如果將調查的範圍擴展到那些貴人身邊的近人,那就是一個龐大的調查項目。


    大吳沒有天眼,也不可能查人的網絡記錄,全靠人力排查,哪有那麽容易。


    但現在劉高思已死,陸玉泉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第二日並非大朝會日子,吳愔急衝衝入宮,跪在吳杲麵前,痛哭流涕,“父皇,此事與兒臣無關,兒臣怎會勾結元氏,同室操戈呢!”


    吳愔心裏明白得很,囂張跋扈隻是不得人心,但覬覦軍權在眼下就是取死之道。


    更何況元弘大一家造的是老吳家的反,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這就是吳愔的家產。


    吳愔緊緊地抱住吳杲的腿,哭訴道:“兒臣如何會與一介妾室的家人來往。”


    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兒臣回頭就將劉氏休棄,以表清白。”


    半點不提先前有多嬌寵劉氏和她生的兒子。


    劉高思自盡而亡,但任誰都能看出,他求死的理由有多蒼白和勉強。


    吳杲腳上用力將人踢開,怒斥道:“堂堂皇子,成何體統!”


    見吳愔跪在地上,話音一軟,“七郎力言此事必然與你無關,朕自然也是信你的。”


    吳越說這句話有六七分真,但輪到吳杲,有幾分就隻有他自己清楚了。


    吳愔以頭扣地,“請父皇下旨徹查此事,還兒臣一個清白!”


    吳杲故作生氣地擺了擺手,“還用你請旨,下去吧!”


    吳愔恭敬地答道:“是。”


    行禮後倒退著離開殿內,越過門檻後,方才轉身離去。


    吳杲凝望著吳愔的背影,默默地陷入了回憶之中。前幾個兒子剛出生時,對他們的確是有幾分喜愛的。但為何等到長成了,父子之間反而開始相互防備了呢?


    手臂不自覺地放在坐椅扶手上,殿內燒了地龍,但這把椅子依舊是冷的。


    吳愔走得不遠,迎麵遇上一行人,為首者肩寬背厚,五官端正,劍眉斜飛入鬢,又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溫柔。恭敬地向他行禮,“二哥。”


    正是蜀王吳融,吳杲不甚受寵的庶長子。


    吳愔麵色漠然,淡淡道:“三弟這是要入宮?”


    吳融笑容淡然:“自是父皇宣召。”


    吳愔心頭莫名騰起一股無名之火,卻仍強自壓下。欺負無權無勢的百姓和欺負兄弟是兩回事,尤其此時局勢微妙。


    “那你快去吧。”吳愔言罷便欲轉身離去。


    吳融恪守禮數:“二哥慢走,小弟便不送了。”


    吳愔拉著臉離去,心中暗道,送什麽送,這皇宮又不是你的。


    深宮中發生的事,不為大多數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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