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圖南對於何為焦急並無確切概念,隻是含糊地說:“應該還能等一等。”


    趙瓔珞打探道:“究竟是何事?”


    李圖南搖頭,一臉茫然,“我不知道。”


    趙瓔珞心下揣測,是什麽事讓劉蘭芳、梅春兒特意避開送孩子上學的大人,讓李圖南一個小孩送信?


    安撫道:“回去同你娘說,祝娘子這一兩日就回來了,屆時自會遣人通知她們。”


    言罷,又催促道:“快回去上學吧!”


    李圖南脆聲應道:“好。”


    隨後趙瓔珞特意派人去劉、李兩家附近打探了一番,並無其他異常。


    次日祝明月回來,趙瓔珞立刻將事情上報。


    祝明月在五莊觀染了滿頭灰的頭發剛擦洗幹淨,聞言一愣,“什麽事?”


    趙瓔珞搖了搖頭,“沒打聽出緣故。”


    祝明月有了主意,“讓人去傳個信,說我明天在家。”


    第二天一早,劉蘭芳、梅春兒借著送孩子上學的機會,直接登了東院的門。


    祝明月見兩人有些緊張,開門見山,“可是家裏有什麽事?”


    晁瑜英性子更直些,鼓足勇氣道:“祝娘子,不是我們,是尹家晁娘子有事。”


    祝明月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劉蘭芳氣弱道:“離出事不遠了。”


    祝明月直言,“你們這時候就別打啞謎了。”


    晁瑜英歎息一聲,“將近一月前,尹中候的父母帶著一大家子來長安投親。”


    祝明月察覺其中有異,若是一切正常,晁瑜英該帶著家人過來認認門,怎會將消息瞞下來?


    劉蘭芳輕聲探問:“祝娘子可知,尹中候的家事?”


    祝明月搖頭,她對別人的家事沒興趣。


    劉蘭芳不擔保真實性,“這些都是我們從平日與尹家人閑聊中拚湊出來的。”


    尹家在鄉間略有薄產,尹金明又是長子,本該在一畝三分地過得滋潤無比。


    偏偏生母早逝,父親續弦,於是他就有了一對後爹後娘。這才導致他斷斷續續讀書,隻到啟蒙的程度。


    待到成人娶妻,夫妻二人性情相契,育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盡管家中福澤未曾眷顧,但夫妻二人相互扶持,日子倒也過得溫馨和睦。


    尹金明看了多年白眼,自知家產無望,隻想攢些私房,往後分家自立。


    但人算不如天算,朝廷為了東征,大興兵役,攤到了尹家頭上。


    像尹家這種小有家資的人家,本可以走門路,拿錢消災,尋人代役。


    這種買命錢,落到一般人家頭上,也算傷筋動骨。


    尹父舍不得錢,又舍不得後娘生的幾個兒子,就把尹金明推出去了。


    臨行前尹家答應會照應好他的妻兒,待尹父百年後,分他這一房一份家產。


    劉蘭芳言及此處,心中不禁泛起幾絲同情。


    劉家與李家因家境貧寒別無選擇,隻能出人。


    尹家明明有選擇,卻還是把尹金明推出去,顯然就是沒良心。


    好在尹金明福大命大,機緣巧合進了右武衛遇上段曉棠,不僅保住了性命還一路高升。


    那兩年遼東拋下了多少屍體,又是誰的丈夫,誰的父親。


    更何況,尹金明這一脈本就是嫡長房,不管鄉下還是城裏的規矩,家產都該拿大頭。


    祝明月自動把故事延續下去,“但尹家沒好生照應他的妻兒。”


    晁瑜英母子幾個剛到長安是什麽模樣,記憶猶新。


    梅春兒點頭,“嗯,尹中侯入軍中後,曾往家中寫信,晁娘子回信一切都好。但他多留了一個心眼,另寫了一封信,請相熟的故交去家中探望一二。”


    “結果是母子幾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想來是尹家後娘的主意,晁瑜英母子幾個若死了,連一份家產都不用分。


    至於尹父,光榮的在其中隱身了。


    那時尹金明和晁瑜英夫妻倆誰都指望不上誰。


    隻是誰都沒想到,尹金明做了將官,在軍中混出了頭。


    劉蘭芳說起來還是佩服的,“尹中候將頭年得的俸祿和賞金都寄去嶽家,請他們將晁娘子母子幾個接回娘家生活。”


    “據晁娘子所言,他們娘幾個基本算是被搶回去的。”


    晁家留了一個心眼,把人接回家了,才道出尹金明在長安做官的消息,比縣裏的官吏也不低。


    晁瑜英母子三人淒慘,晁家或許會發一時的善心,但娘幾個若打秋風,難免遭嫌棄。


    但做了官的女婿把妻兒養在嶽家,錢財和尊榮都給夠,晁家哪有不應的。


    第二年尹金明回鄉探親,見娘幾個緩過一口氣來,但還是不及他離家前的模樣。


    鄉下條件到底有限,這才生了將家人接來長安生活的主意。


    祝明月聽了一通家長裏短,蹙眉道:“現在問題是什麽?”


    劉蘭芳弱聲弱氣道:“尹家的人又追來了長安。”


    祝明月默默地歎一口氣,尹金明的保密工作沒做好,沒有徹底斬斷聯係,居然留了真實的地址。才讓老家人找上門來,一找一個準。


    梅春兒快人快語,“大冬天他們居然讓晁娘子出來挑水。”


    關起門來還不知道是怎樣呢?


    幾家當時考慮租金,家中都沒有水井,需要去外麵挑水。


    家裏但凡有個男丁,就不會讓女人去幹。


    倒不是顧忌官家娘子的身份,純屬這份活計累人。


    似梅春兒、劉蘭芳的體格,往常在鄉下種田挑水樣樣能行。


    但誰都知道晁瑜英身體虧損,就是半截蠟燭,絲毫不能勞累。


    尹金明把家中門子、婆子配齊,不就是不想她辛勞嗎?


    俞麗華生產當日,正逢南衙四衛家眷去送行囊,王玉耶說的那些話不是秘密。


    你看,這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不僅兒子受苦,連帶孫輩都討不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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