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不經意間給白家甩了一個大雷,第二日精神滿滿的出門求職。


    優先在周邊幾個富裕坊市打轉,最開始段曉棠陪著出去,後來膽子大些便一個人騎著馬出門闖世界。


    嘴上說屢敗屢戰,絕不氣餒。暗地裏想競爭激烈的春秋招,比之如今不過灑灑水。


    不過三五日,水靈的小白菜眼見著蔫了。


    今日找到常樂坊最大的醫館,裏麵人來人往,隻抓藥的童子便安排了三個,與趙氏醫館的家庭作坊不可同日而語。


    端的是生意興隆,似乎這種說法用在醫館不大恰當。


    林婉婉站在角落裏,也沒人管她。


    變故恰在此時發生,一壯漢闖進來叫嚷,回春堂大夫治死了他父親。


    醫鬧!


    曾經被師長前輩耳提麵命的經驗到了發揮作用。


    壯漢堵著門,眼看跑不出去。立刻往後一閃,藏在柱子後。


    回春堂的朱大夫眼角瞟到林婉婉的身影,心中詫異。


    藥堂裏其他人不論病患、家屬還是大夫學徒都站在原地,唯有這女郎行為鬼祟。


    壯漢老父親現年七十,前幾日吹風著涼,請回春堂的大夫上門診治。不過三五日病情沒有好轉反而一命嗚呼。


    壯漢委屈,父親明明已經已經熬過了冬天,為什麽在春天死去。


    回春堂請了同坊的另一家醫館康樂堂的謝大夫來做公證,康樂堂林婉婉也曾上門過,同行是冤家,聽說私底下和回春堂不對付。


    壯漢堵著門,又不肯去後院私聊,索性當堂驗證脈案。


    林婉婉躲在柱子後雙手抱臂,右手時不時敲擊著左手臂,如果脈案和藥方無誤的話,處置的確無誤。大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時間這麽短,也來不及造假,何況壯漢對此並無異議。


    壯漢仍不接受,指著康樂堂的大夫說兩家草菅人命,非得讓他們替他死去父親負責。


    氣得朱大夫袍袖一震,義正嚴辭道:“你若再無理取鬧,我們便一起見官去。”


    升鬥小民怕見官,醫館就不怕麽,平白惹得一身騷。不過賭的誰更怕而已。


    林婉婉眼睛一亮,這種替大夫主持公道的醫館就是她夢寐以求的職場呀!


    壯漢無可奈何離去,人群慢慢散開。


    謝大夫看見藏在柱子後的林婉婉,詫異道:“你怎麽在這?”恍然想到林婉婉不是求診而是來求職的。


    朱大夫原以為林婉婉行為鬼祟是“包藏禍心”,既然謝大夫認識,某些嫌疑便可以排除了。


    林婉婉走過來率先問好,“兩位大夫好,我叫林婉婉,是名大夫,善治婦人病,來回春堂是應聘坐診大夫一職。”


    朱大夫看一眼謝大夫,後者領會,“她剛剛去過康樂堂。”


    康樂堂不要的,難道回春堂會要麽?朱大夫有疑問不得解:“你剛剛為什麽躲?”


    林婉婉不知該作何解釋,半晌呐呐道:“怕挨打!”


    祝大夫皺著眉,庸醫?


    “因誤診被打過?”


    “沒有,”林婉婉立刻搖頭,以前她連門診資格都沒有,“以前見其他大夫被打過。”聲音越來越低。


    “醫術方麵我自認沒有問題,你可以隨便考。”鼓足勇氣說道。


    謝大夫立即說道:“我剛考過,基礎非常紮實。”


    朱大夫心底不虞,基礎紮實你康樂堂為何不收?對林婉婉道:“你走吧,回春堂也不會收的。”


    “為什麽?”林婉婉追上去尋根究底,“雖說大夫眼中病人不分男女,但有個女大夫,女性患者會更方便,不是麽?”


    朱大夫實話實說,“患者不分男女,但大夫分男女。一個小娘子混在男人堆裏算那回事。”何況真正的婦人病患者不會來醫館,她們在家請藥婆上門。


    林婉婉倔強道:“我可以適應。”從小身邊男同學男老師還少麽?


    謝大夫戳破最後一絲幻想,“難道要滿醫館的男大夫來適應你麽。”


    林婉婉屢屢求職失敗,全因三個字——不方便。


    “我明白了,謝謝兩位大夫指教。”林婉婉彎腰鞠躬離開,維持最後的體麵。


    “等等,”朱大夫到底惜才,一個小娘子心向醫道,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會厚著臉皮一家家醫館求職,“留下地址,往後有合適的病人介紹到你那兒去。”


    林婉婉身心俱疲回到勝業坊,踏進趙氏醫館,小藥童趙金業立刻招呼道:“林娘子,找到工作了?”


    林婉婉靠在櫃台上,“你看我的臉色像是有著落嗎?”


    趙金業是個實誠孩子,“不像。”


    林婉婉往放下來的門簾裏瞧,隱約聽見些聲音。趙金業補充一句沒用的廢話,“爺爺在看診。”


    原以為兩人是父子,哪知是爺孫。林婉婉默默算著趙大夫抱孫子的年紀,很多人頭胎還沒生呢。


    趙金業兼職銷售,“林娘子,今天買什麽藥?”


    林婉婉報藥名,“當歸紅花各三兩,麝香、硫磺、蒼術各一兩,磨末分裝。”


    “這次打算做什麽?”趙金業問道。實在林婉婉在醫館買藥材從來不用在正途。


    買烏梅煮飲子,


    買紅棗做糕點,


    買陳皮做鹵料,


    買天麻熬湯,


    ……


    趙金業天天和藥材打交道,從來不知道人人避之不及的苦藥材,能做出這麽多花樣。


    林婉婉擺手,“這回不做吃的,拿來做線。”


    趙金業自以為明白了,“繡花是吧。”


    診室內的患者拿著藥方出來抓藥,林婉婉退後一步,“先抓他的吧。”


    患者提著藥走了,見趙大夫出來,林婉婉問道:“剛剛的藥方子用鹿茸替代肉蓯蓉和巴戟天,藥效豈不更好?”


    趙大夫抬眉道:“鹿茸太貴,肉蓯蓉和巴戟天便宜能一日日吃下去,不過病好的慢些罷了。”


    林婉婉豎起大拇指,“醫者父母心。”世上有一種病,名為窮病,最為難治。


    趙大夫問道:“今日情況如何?”


    “老樣子,小醫館沒位置,大醫館又要顧及其他大夫的看法。”


    “以後怎麽辦?”趙大夫倒不擔心林婉婉生計,隻看她一身本事無處施展著急。


    林婉婉指著自己的臉,“我這張臉出去走街串巷做鈴醫說不定招禍,在家先窩著吧。等我姐妹發達,給我開一間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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