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喬帶著段曉棠“藏頭露尾”走到褚家附近。


    段曉棠:“杜先生,不用做的那麽猥瑣,大方一點,我們隻是單純的路過。”


    杜喬平生頭一次被人說“猥瑣”,氣不打一處來,我這樣是為了誰?


    段曉棠:“想象一下,我們是過路的學子,你呢正在思考一句詩的出處,作為同伴的我愚鈍想不出來。於是我們站在路邊討論起來,位置恰好是褚家斜對麵而已。”


    段曉棠連具體情景都描畫好了,杜喬依樣照做,心裏壓力頓時下去。


    兩人中間隔著兩步遠,正好符合學子間交際的距離。段曉棠壓低聲音,“褚家什麽來路營生,怎麽會和家在河北的趙瓔珞結親?”


    杜喬隻能回答第一個問題,“聽說是北地富戶,遷來長安居住,靠佃租生活。”第二個問題估計隻有趙瓔珞清楚。


    段曉棠抱著胳膊思考,這個答案可供商榷的地方太多了。


    北邊富戶有多富,在長安不經商不做官,沒有正經職業一待小十年?


    “這房子是褚家自己的還是租的,褚生平日消費情況如何?”


    杜喬與褚生不過點頭之交,如何能清楚他的家底。“不大清楚,花銷應是尋常。”沒聽說他一擲千金或者摳唆的傳聞。


    換做祝明月在此非得給杜喬貼上一個標簽——沒用的男人。


    段曉棠寬容多了,“比如他平日出門穿什麽材質的衣裳,用什麽筆墨,出去吃喝一般去哪種檔次的食肆?”又怕杜喬說的太清楚,舉出一堆綢緞筆墨牌子,反倒分辨不出。“和你比?”杜喬手上應該是有些財物的,但年幼失父少年當家深知錢財不易,在維持體麵的基礎上節儉。


    杜喬肯定道:“比我好些。”


    也就是說褚生的家財並不出挑,“他才學……”有人經過,段曉棠立刻改口,“我真的不記得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出處在哪裏,或許是某本蒙童啟蒙書籍吧。”


    人一離開,“姓褚的學問怎麽樣?”


    杜喬終於適應“探子”的身份,“一般。”從一州學子中千軍萬馬殺出來的舉進士,杜喬有資格點評褚生的才學。


    既不為財也不為才,符娘子看上褚生哪點。


    杜喬突然見人過來,小聲提醒,“那就是褚生!”心裏提點自己,萬一褚生過來招呼,自己千萬原封原樣把段曉棠剛才問的話說出去。


    段曉棠貌似不經意看過去,一米七不到,體型中等,膚色偏黃單眼皮薄唇鼻梁不高,五官沒有一處出色。


    褚生沒有看到兩人,自顧自推門進去。


    “符娘子腦子進水還是被人下了降頭?”大吳人含蓄,講究發乎情止乎禮,段曉棠實在不願往下三路裏想,單純以“小白臉”的標準參考,褚生沒長相沒身材,家世才學沒有一樣出挑,看上他哪一點?沒落的前朝皇族也是皇族,眼光跌的也太快了吧!


    難怪趙瓔珞果斷放棄,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褚生平日裏是不是油嘴滑舌特別會說話。”換到女人身上就是溫柔小意會哄人。


    杜喬:“褚生口齒伶俐卻非巧舌之人。”


    段曉棠保留態度,一來杜喬和褚生並不熟,二來對男人對女人,公共場合私密空間態度肯定不一樣。


    “我們去符家看看。”


    杜喬走到半路,“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一句出自何處?”我竟然沒見過。


    “不清楚,”可能一年級上,也可能一年級下。“反正從記事起就會背,脫口而出的程度。”


    就近找了一家靠近符宅的飲子攤,段曉棠小聲道:“這房子應該是祖傳的。”上坊的好地段,屋宅寬大,外頭清掃得力不見灰塵,顯然不是敗落之相。


    杜喬能打聽出人和住址已經不錯了,不能指望更多的細節。


    段曉棠招呼攤主過來,“掌櫃的,我們是剛到長安的學子,你知道這附近哪有屋舍租賃嗎?”


    攤主:“聽說四曲有多餘的屋舍,郎君你不如去那兒看看。”


    段曉棠突然看向符宅,像是發現了什麽新東西,“好大一棵桂花樹,他家房子租嗎?”


    攤主搖頭,“那是符家,家大業大,自己人還住不過來呢,怎麽會往外出租?”


    段曉棠略作為難,“他家好說話嗎?想上門請教桂花樹如何養護,圖它兆頭好,日後回鄉也種一棵。”


    攤主:“當是可以,符家向來與人為善。”


    段曉棠再寒暄幾句,深覺當初自己入錯行,該去做狗仔的。家業興旺,家風淳樸,鄰裏間風評上佳,第一反應符娘子該不會涉世未深被騙了吧?


    將杜喬打發回大慈恩寺讀書,段曉棠獨自去打探兩家的細節。


    祝明月收工回到家裏,看見趙瓔珞蹲在地上用炭筆寫寫畫畫,走近一看是在記賬,“為什麽不寫在紙上?”


    趙瓔珞悶聲悶氣回答:“我改過好多次,用紙浪費,最後再謄上去。”


    祝明月瞟一眼,心底估算能得幾個叉。


    林婉婉路過搖搖頭,瞧把孩子逼的都快學崩潰了。


    趙瓔珞一回來抓著她問會不會借貸記賬法。天打雷劈的醫學大部頭都看不完,哪有時間學會計。


    順便告訴她一個不幸的消息,段曉棠也不會。


    畢竟以她的專業,跟風考證也是優先教資而非會計。


    段曉棠和祝明月前後腳進來,同樣看到趙瓔珞蹲地下,“這是在做什麽?”


    祝明月輕描淡寫,“做作業。”


    段曉棠點點頭,“那等做完再說吧。”學習最重要,不能影響孩子做作業。


    走到稍遠一點地方,祝明月問道:“打聽出來了?”


    “有點眉目,看起來像是一個尋常的渣男和戀愛腦女人的故事。”段曉棠總結,“有些細節需要再問問瓔珞。”


    故事簡單得沒有一絲挑戰性,祝明月轉身離開,“慢慢問吧。”


    等到趙瓔珞終於將屢次修改的作業謄抄好,祝明月開門見山,“瓔珞,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清楚嗎?”


    “你和褚家隻是口頭上說過退婚,沒有落到實處。一旦褚家反口,還會賴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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