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戰術放之四海而皆準,無論是友誼、工作還是機會。


    感情除外,顯得太渣了。


    隻要烏友將朋友的標準放寬一些,要求不要那麽高,實際符合條件的人應該不少,因為他能拿出來交換的利益很多。


    僅此一項,就會引來許多“朋友”。


    “你的想法和許多人都不一樣,”烏友直視段曉棠的眼睛,“我將你視作唯一的朋友,也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和我冒然上門一樣。


    “因為我拿不出同樣東西來回報。”


    段曉棠小時候讀荊軻刺秦隻記得“王負劍”的笑話,稍稍長大後才明白太子丹對荊軻的無微不至的禮遇背後是要奉上性命為代價。


    不知為何烏友視自己為友,甚至唯一的朋友,他們之間的交集似乎達不到這樣程度。


    春風得意樓聊天是場麵上的客套,至於在勝業坊驚馬救人不過順手為之。


    段曉棠忍不住揣度烏友是不是有雛鳥情結。


    “任何一種感情,唯一都非常沉重。”


    “夫妻亦如是?”烏友單刀直入,“將彼此視為唯一的支柱也不行?”


    “從情感上來說,彼此視為唯一是美好的想象。但從理智上來說,放棄了自己的獨立性,全心依賴對方而生。好比樹和藤,兩棵藤注定無法參天。藤纏樹而生,最後的結果無非藤絞死樹後樹亡藤落。”


    親情、友情、事業、愛好全都拋諸腦後,將愛情當做生命的唯一,無論何時都是最為恐懼的事。


    林婉婉說段曉棠多情薄情並不算錯。


    段曉棠:“可能我家鄉的風俗和長安不大一樣。”


    在長安,妻視夫為天為唯一,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父母與子女的感情除外。”段曉棠在心底暗暗加上注腳,孩子成年之前。


    烏友不知想到什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段曉棠:“怎麽了?”


    烏友唇薄色淡,輕輕抿起來,手抓在欄杆之上,手背青筋暴露。


    “我本是幼子,家中有一片家業。上頭的哥哥們被父親送出去跑商都死了,現在隻剩我一個。”


    段曉棠聯係上下句,烏友和他的父親關係定然有問題,他平時表現出形象也不像是能托付家業的承嗣子。


    若是幼子就合理了,隻要不出去胡鬧就是給家裏積福。


    來酒樓吃吃喝喝,沒有交不三不四的朋友。


    換做之前燕春樓打架鬧事的紈絝,城外踐踏青苗的混賬家裏,這樣乖巧聽話的兒子恨不得供起來。


    但烏友家中情形又不一樣,怕父親為了家業再把他送出去,隻想沒出息的過些安生日子。


    段曉棠不知道烏友家中具體情況,隻得安慰,“你父親應該不會再讓你出門跑商了。”


    這裏頭有個非常冷酷的內核:孩子少了就金貴。


    也不知道烏友的哥哥們有沒有給他留下侄子,隻從烏友平日言行來看,他應該沒有成親。


    那麽至少在他結婚生子留下香火前,都不會被“趕”出家門。


    段曉棠見薑永嘉站在樓下大堂張望,應該是有事找自己。“我先下去了。”


    烏友:“慢走。”


    待人身影離開之後,忍不住一掌拍在欄杆上,段曉棠說的最後一句話他何嚐不懂得。


    上門不光沒有被以禮相待奉為上賓,反而百般戒備擋在門外。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結果瓊瑤沒有,木桃也沒有,隻剩一句“受之有愧”。


    接連走了兩步爛棋,投其所好沒做到,痛腳倒是一踩一個準。


    東市算命的瞎子都比自己會走路。


    段曉棠下樓找到薑永嘉,“薑掌櫃,你找我?”


    薑永嘉:“段郎君,祝娘子找你。”


    段曉棠走進祝明月的辦公室,“找我什麽事?”


    “你先等會,”祝明月先問薑永嘉,“三樓散場了嗎?”


    薑永嘉:“還有些人在喝酒,菜品已經上完,葛老一共訂了三十壇酒,剛才點數還剩兩壇,應該夠喝了。”


    祝明月:“最後如果沒開封,讓葛老帶回去或者把酒錢退了。”


    薑永嘉:“嗯。”


    瑣事說完,祝明月方才提到為何把段曉棠找來,“待會你和薑掌櫃陳賬房,帶幾個夥計把酒樓裏的銅錢送去金銀鋪,兌成金餅。”


    另一個王賬房已經帶著學的半成的借貸記賬法回白家了。


    祝明月和白秀然約定的是一季一分紅,現在剛一個多月,還不到時候。


    段曉棠:“金子送哪兒?”


    “送回家,”祝明月交待薑永嘉,“把賬記清楚。”


    薑永嘉點頭,“是。”


    一回生二回熟,段曉棠不是第一次去兌換金子,但每次推著一車錢或者幾車錢招搖過市,都想找塊布把臉蒙起來。


    兌錢的金銀鋪也是分給白秀然的私房,兩邊心照不宣的交接銅錢和金子。


    金銀鋪掌櫃甚至暗暗盤算著春風得意樓的盈利,比其他酒樓高多了,都快趕上他這金銀鋪了。


    酒樓再家大業大,本錢亦比不上天生和錢、金子打交道的金銀鋪。


    不由得暗暗生出危機感,自己要是幹得不好,說不定屁股底下的位置就歸薑永嘉了。


    薑永嘉趕著酒樓的騾車將段曉棠和金子送回小院。


    段曉棠抱著裝著金子的木盒子,“薑掌櫃,要不要進去喝杯茶?”


    薑永嘉不多客套,“不用,酒樓還有一堆事,我先回去了。”


    段曉棠送走薑永嘉,開門抱著遠比上次沉的金盒子直奔自己臥室,移開牆角的木櫃,撬開挖成中空的地磚,將新換的金餅整齊碼放進去。


    蓋上地磚,將衣櫃重新推回來,小心將四角與地磚縫對齊。


    本來最不引人注目的是將金子埋在茅廁邊上,任誰都不想到的地方。


    但預料中金子的放置取用頻繁,總不能隔三差五扛著鋤頭在茅廁邊挖土。


    於是藏在室內就成了不二之選。


    林婉婉說金子如果放在她房間,肯定忍不住半夜起來盤一盤,影響睡眠。


    祝明月管著賬,於是最後金子落戶段曉棠房間的衣櫃底下。


    藏的地方雖然老土,但確實管用。


    老祖宗的辦法亦有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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