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武衛諸項事務逐漸走上正軌,段曉棠常在營中見著其他將校。不過接觸的機會不多,畢竟官職差了許多。


    若沒有吳越或者範成明在旁,人家都不會將她放在眼裏打招呼。


    段曉棠對右武衛的人事也是若即若離的態度,不願意深交。隻偶爾聽莊旭念叨,將諸位將校的名字和臉對上,但對他們的出身性情、用兵理念知之甚少。


    營中其他將校對段曉棠的印象如何,唯有兩個字——神秘。


    尤其上次在夥房用飯時,幾人圖清淨,特意選了偏僻的角落,但依然有些口風漏出來。


    比如段曉棠堅決拒絕給吳越剝雞蛋,而吳越居然眼巴巴的忍了。


    這四個人年紀相仿,又常在營中,混在一處吃飯並不奇怪。但段曉棠作為四人中官職最低的人,居然有底氣拒絕吳越的要求。


    其他人雖然也沒有給親爹剝雞蛋的經驗,但給未來上司剝個雞蛋又能怎樣,會少塊肉嗎?


    今年右武衛輪換最大的變動無非三人,吳越、範成明、段曉棠,都是吳嶺親自任命。


    範成明幾乎可以忽略,他在哪都是占坑的。吳越不提,入哪一衛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唯獨段曉棠,神神秘秘。


    聽值守的軍士說就是在營中空虛,吳嶺親自接管那幾日入營的,一直和王府親衛們混在一處。


    任命時吳嶺說段曉棠是他的護衛,但南衙諸衛和河間王府的聯係千絲萬縷,稍稍拉拉關係找一個留守王府的親衛喝頓酒,就知道王府根本沒有一個姓段的護衛。


    河間王府護衛不過是段曉棠的入仕之階,吳嶺親自擔保提拔。


    再一打聽,白雋前一陣入營給吳嶺送酒,看起來關係很好是吧,但沒過多久,白秀然便“當街行凶”,公然打南衙的臉,偏偏吳嶺還忍了。


    而段曉棠的衣食日用都是白雋的未來女婿,千牛衛的徐昭然送來的。


    查到這裏,再遲鈍的人也知道段曉棠來曆不簡單。


    思路開闊的甚至猜段曉棠是不是白雋的私生子,特意送來南衙鍍金。白秀然不滿父親對偏袒,所以公然鬧事。


    但徐昭然的行為又說不通了,不是吃裏扒外麽。


    再者鍍金該去千牛衛、監門衛,那才是真正輕鬆光鮮還前途無量的地方。


    而段曉棠現在天天在校場,頭顱拋不拋暫且不說,熱汗肯定灑夠了,幹的幾乎是營中將官中最苦最累的活。


    段曉棠當然懂得勞逸結合,肩上扛著數圈粗麻繩“啪嗒”扔在地上,對躲在陰涼處的軍士們道:“我們來玩個遊戲——拔河。每旅出二十人,各拉繩子一頭。哪方先將中間的紅結拉過線,即為勝者。”


    按照現代軍製,一旅七千人。段曉棠手下有十個旅,這麽算是千軍萬馬。可惜如今一旅隻有百人。


    劉耿文頗有些不怕死地道:“司戈,彩頭怎麽算?”


    十旅分到段曉棠手底下有一段時日,諸人也隱約摸著年輕上司的脾氣。


    打從一開始“殺雞儆猴”的方式標新立異,就注定不是一個尋常人。至今沒打過一次軍棍、動過一次鞭子,連發脾氣踹人罵人都沒有。


    罰人的辦法通常是跑圈、做各種戰術動作,了不得扣點肉食。


    好脾氣到從軍數年的老兵油子都直呼沒見過。


    但真以為她良善可欺,就大錯特錯了。之前有個旅帥沒勢也想欺人,對段曉棠的各種命令置之不理,訓練敷衍,手下的軍士也不嚴加管束……


    屢教不改,段曉棠索性稟了範成明,將人卸了職務踢出去,重新選一個旅帥出來。


    範成明可不比段曉棠心慈手軟,打了二十軍棍,人攆到輔兵營裏,旅帥自然沒得做了。


    段曉棠整訓的一千人,由此有了第一個挨軍棍的家夥。


    範成明出麵做了惡人,震懾住一幫“心有不軌”的人。


    段曉棠本事是真本事,訓練要求也是真嚴格,但若在空閑時候,其他人放肆開點玩笑人家也不會當真。


    場上場下從來是兩個樣,所以劉耿文才敢直言“彩頭”。


    “彩頭是吧,”段曉棠將繩索往前踢一踢,“贏的旅夕食加肉。”


    對基層軍士,段曉棠少有畫餅,前程官身都是虛的,不如一頓實打實,能兌現的肉食有效果。


    “現在先試試怎麽布置,待會抽簽。”


    劉耿文頭一個站起來響應,“身強力壯的出列,瘦猴別來。”


    各旅的思路都差不多,選最強壯的人。


    劉耿文甚至和李開德各拉著一二十人就著繩子兩頭嚐試起來。


    範成明從背後鑽出來,“拉繩子這麽簡單?”


    段曉棠不吝於指點迷津,“講究排兵布陣訣竅。”


    莊旭不明白一根繩子能玩出什麽花來,“排兵布陣?”


    段曉棠現在不著急揭曉答案,“先看看他們能找出什麽辦法來。”


    右武衛兩萬人,對這一群以段曉棠為首常常占據校場一角的人,隻有一個印象——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


    這會校場之上,成建製的也隻有他們。


    其他三三兩兩零零散散,聽見這邊熱鬧,也湊過來看,押注最後的贏家。


    段曉棠招呼其他人,“別當著我的麵賭錢呀!”


    她有官身說話管用,有些人賭注換成洗襪子洗衣裳,有些化明為暗私底下賭。


    莊旭原本以為段曉棠和徐昭然徹夜賭博是揮金如土,後來才曉得幾個人本錢加起來不過幾百文。


    打了一晚上,真替那些錢不值。


    第二天段曉棠把所有錢收起來,買了一頓堪稱奢侈的早飯。徐昭然睡著了,隻落得兩個胡麻餅果腹。


    十隊人馬挨個試過繩子,私下開小會討論戰術。


    範成明想起另一件正事,“下個月我生辰,到時你一起來。”


    段曉棠斜了一眼,“範大將軍不是放言,一年之內見我左腳在前砍左腳,右腳在前砍右腳。”


    至於範成達說這話的背景,參考段曉棠接受任命前一夜的所作所為。


    範成明理所當然的鑽空子,“我哥原話是你進左武衛左腳在前砍左腳,右腳在前砍右腳。不想看到的你去左武衛,去家裏有何幹係。”


    “也不想想你幹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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