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成人老成精,如今兩派勢力,一麵是強勢出擊的河間王吳嶺,一麵是意圖造反不知來曆,搶了他們貨物殺了夥計的私兵。


    選哪邊還用多想?


    劉洪成:“取盾牌,頂在頭上,去糧倉。”堵這幫孫子的後路,萬一叫人跑了,吳嶺身份貴重不怕,他們這幫行腳商人說不定真成炮灰。


    此時敢走南闖北的商人,不說武藝如何,身體素質一定過關。少數底線低的,隨時可以化作武裝商隊黑吃黑。


    諸人在武器庫內拿上趁手的武器,兩兩組合,一人舉盾到頭頂,遮擋箭支,一人持刀拿劍護衛。


    一群人快速移動過來,與附近的私兵展開一場廝殺。仗著人數居多,霎時將場地清理幹淨。


    糧倉挨著山崖,何金多看幾眼,也沒找到暗門的位置。


    諸人守著一個糧倉,藏身在崖壁之下。山崖上的弓弩射不到這裏來,私兵們若是想跑,自然會有山上的箭雨送去投胎,便是僥幸跑脫靠近,也會被商人們的刀劍教做人。


    在這離亂的戰場上,端的是一個重在參與又好看戲的位置。


    原先將聯合商隊擊殺得屁滾尿流的山穀私兵,此刻遇上右武衛黑色洪流,竟成毫無抵抗之力的土雞瓦狗。


    法依則感慨道:“這就是大吳最強大的軍隊?”與之相比,老家西域那邊,打仗好似過家家一般。


    “右武衛在南衙諸衛中排不上號,不過……”劉洪成忽然頓住,不過他們今年迎來吳越坐鎮。


    理論上,作為名正言順的王府繼承人,世子也能借用王旗。


    今日領兵前來的,是吳嶺還是吳越?


    若是吳嶺,他們一定賭對了,若是吳越,勝負可就要再等一等了。


    糧倉附近的後路被山崖上的弓弩和崖壁下的商人牢牢控製,退無可退,私兵們經過最初的慌亂,漸漸組建起反擊之勢。


    終究隻是徒勞,人數裝備士氣的差距一旦拉開,再難追上。


    穀內的私兵不是被殺,就是投降。


    段曉棠帶著數個河間王府護衛來到糧倉附近,帶血的短刀撥開崖壁下的灌木,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商人來之後,沒人跑出去,但他們過來前,有沒有人趁亂跑出去,就難說了。


    護衛微微頷首,“段司戈,我們去追。”說完帶人鑽進洞裏。


    段曉棠見商隊人員雜亂,“幾位東家清點一下傷亡,注意有沒有生麵孔混進來,待會安排人過來治傷。”


    商隊很快分成四列,跟在各自東家身後。


    法依則悄聲問道:“這是昨晚來找我們的人?”聲音有些熟悉。


    何金點頭,“就是她。”


    法依則:“段四郎果然是位英雄人物。”


    兩支隊伍離得近,劉洪成情知這胡人是誤會了,將“司戈”誤聽為“四哥”,解釋道:“司戈不是排行,是官職。”


    法依則表現得好似一位憨傻看什麽都新鮮的外地商人,“官多大,做什麽的?”


    劉洪成可不會被法依則的淳樸模樣騙了,對方在西市混多少年,對大吳官職不了解是真,愛扮豬吃老虎也是真。


    “八品。”具體做什麽的,劉洪成也說不出來。


    不似將軍校尉參軍,職務清楚明白。司戈做什麽,軍隊之外的人真不清楚。


    法依則琢磨一番,大吳官品最低九品,八品已超越大多數人。


    長安胡人地位低,胡商地位更低。


    不一會兩個軍士帶著傷藥和繃帶過來,“跟我們來。”將人帶往一間空屋內處理傷口。


    段曉棠進到穀內難得的磚瓦房內,照營盤設置來看,應該叫帥帳。


    屋子中間仰倒一具中年男屍,嘴角流著黑血,顯然是服毒身亡。


    他旁邊有一個火盆,隱隱冒著熱氣,現在裏頭隻剩點點火光和餘燼。


    吳越:“人死了,東西也燒完了!”


    紙張的好處是易保存,壞處是易焚燒。


    吳越:“符先生,將此人畫影圖形。”他不信天底下無一人認識此人。“陳彥方,審訊其他活口,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轉頭見段曉棠站在門口,“有何補充?”


    段曉棠眼神停駐在唇角的黑血上,“找個仵作來驗屍,看他死於哪種毒藥。”


    “服之即斃命的毒藥,稀少且昂貴。”必然有來曆。


    吳越暗道段曉棠的思路確有可行之處,但現成的仵作在華陰縣城,少說也要兩三日情況分明後才能做打算。


    見段曉棠神情低落,問道:“傷亡如何?”


    段曉棠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平穩,“確認死亡二十二人,重傷三十四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熬過去。”


    她刀下收割人命,卻還做著吃著大鍋菜唱著歌跳著舞全甲還長安的美夢。


    不為那份古今名將的榮耀,而是一種責任感。既然把人帶出來,就應該把人帶回去。


    可現在,一切都搞砸了,二十二個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這個山穀裏。


    吳越此時說“節哀”、“保重”都不應景,隻得道:“傷者會得的治療,亡者會得到撫恤。”


    “作為這支軍隊的統帥,你不能垮!”


    對吳越將“責任甩鍋”的行為,段曉棠不置可否,嘴角微微抽動,“是呀,我不能垮。”


    拱手告退,“世子,屬下繼續去清點物資、傷亡。”


    對吳越深挖私兵背後勢力的行為,段曉棠和莊旭隻有一個態度,任他去,隻管自己一畝三分地的事。他倆官卑位低,經不得半點風浪。


    從清晨激戰到初步清點處置,一個上午過去了。


    吳越在活口中沒有挖出半點有用的信息,“給範二傳信,再調一個旅過去,讓他再將華陰縣上下人等製住兩日。”


    孫昌安將己方的屍體收攏,找到商隊養傷的屋子,“煩請幾位東家支使些人手出來,認認屍體。餘下的穀中餘孽我們便要埋了。”


    “另外審出了原先商隊死傷的埋骨地,東家們看,要不要重新挖出來。”


    一個二三百人的聯合商隊,轉瞬間隻剩五六十人。


    其他三個東家,全部看向法依則。漢人講究落葉歸根,胡人信仰複雜,卻不知道什麽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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