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拍胸脯說主家沒有謀逆之心,大約還成。但他不敢擔保主家的九族呀!


    劉洪成心一橫,“小人早年在越國公府服侍過幾年。”


    吳越微微頷首,高德生求援時沒有透露過,看來這重關係相當隱秘!


    “劉東家飽受驚嚇,越國公想必不會怪罪。”吳越不會因此將越國公排除出去,隻能說這家權貴從始至終不在他的重點懷疑對象裏。


    經此一劫,劉洪成身心飽受煎熬。命保住了貨物也保住了,但大部分人手都折了。攪進一攤爛事裏,回長安不知該如何周旋。


    段曉棠站在商隊營地外張望,“麻煩幫我叫下何金。”


    不一會,何金興衝衝跑出來,“段兄弟,你來啦!”


    段曉棠招招手,“走,我們去旁邊聊。”


    兩人沒走多遠,段曉棠問起武功分別後的經曆。


    何金留在武功歸置貨物收攏一批人手,因為夥伴都沒了,便去長安西市投奔族人法依則。


    兩人本錢合一起,在長安和洛陽之間做起香藥生意。在長安收購香藥運去洛陽售賣,在洛陽收購些南貨運回長安,來回不空車。隻是沒想到這回栽了。


    段曉棠問起洛陽風物和他們的路線,何金說的順溜,隻是有些拗口的地名說著有些不習慣。


    段曉棠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隨手畫出一條線,標出幾個點。“如果你們按照新道走,經過青衣盜地盤時,大概會碰上我們在攻打山寨。”


    何金:“攻打?”


    段曉棠:“關中絕大部分匪盜都被剿滅,華陰附近郡縣是最後一小片地方。”


    何金:“青衣盜沒了?”


    段曉棠點頭,“沒了。”


    何金衝著軍營帥帳方向,不住點頭,佩服道:“世子果真英雄。”


    這話讓段曉棠不知道怎麽接,吳越的為人和這個詞不搭界,把功勞堆莊旭身上也更靠譜些。


    當然吳越的存在,一路上替他們省去不少麻煩。


    何金:“段兄弟,你仰慕世子風采,到長安就投到他帳下?”


    一句話三段,沒一個對上。


    段曉棠:“額,我到長安後,先做的其他事,後來兜兜轉轉進軍營,和世子沒關係。”


    強行轉換話題,“我那兩個同鄉你還記得嗎,我們三個一直在一起。杜長林後來考中做官。”


    何金驚訝道:“真做官啦!”


    何金原本是個“淳樸”的胡人,杜喬在匪寨中信誓旦旦說他去長安是做官的,他就真信了。


    到長安後仔細打聽過杜喬參加的科舉,令人絕望的錄取率,更不敢抱有期望。


    段曉棠:“這會兒在吏部。後來遇上祝三郎,他帶著母親和妹妹到長安,現在作坊當管事。”


    何金:“他爹死啦?”


    在白家莊園裏,段曉棠和杜喬等人被白家奉為上賓帶進內院居住。


    何金和祝三混在一起,對他家裏的情況倒比原先的段曉棠更清楚些。


    何金常在外頭跑,知道大吳人重鄉土,非必要不會離開家鄉。能讓祝三拋下家鄉去長安謀生,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家裏待不下去。


    段曉棠點頭,“嗯,他們娘仨是跑出來的。”


    “我們還找到五娘的家人,她姐姐去武功,將她和梅香的骸骨遷移到長安。”


    段曉棠仿佛總結一般,將她同何金之間有關係的人的現狀一一道出。


    也是給曾經在武功匪寨中迷茫的自己一個交代。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認識這麽多人,改變那麽多事,不算一事無成。


    何金嘴裏琢磨“五娘”這個有些陌生的名字,想了許久才想起,山下自殺的兩個女人之一。


    祝英英祝明月等人記得五娘,是因為同為女性,感同身受物傷其類。


    杜喬內心柔軟細膩,但在何金這裏,五娘和梅香的悲劇,隻是他波瀾壯闊充滿冒險的人生中,一抹不起眼的浪花。


    何金回到商隊營地,眾人圍上來,問道:“段司戈說什麽?”


    何金:“說了朋友們的現狀,我們那間牢房關四個人,除了段兄弟,還有一個做了官。另外一個成了長安城裏大作坊的管事。”


    “你們大吳話怎麽說的,人傑地靈。”


    眾人想說胡人沒文化,但想想沒說錯。一半人當官,許多高門大族都做不到。


    就是地點有點奇怪,土匪窩裏的牢房。


    法依則追問道:“還有嗎?”


    何金:“段兄弟說,關中大部分匪盜都被剿了,前兩天青衣盜的山寨也被攻破。”


    劉洪成內心一喜,“青衣盜的地盤離這兒不遠,援兵馬上就到。”


    何金:“青衣盜就是他們打的,過來修整,碰上我們的事。”


    “段兄弟說華陰周邊是最後一片,他們原本打算掃一圈後,就班師回長安。”


    結果現在,不光商隊走不得,連左廂軍也走不得。


    法依則:“關中匪盜大部分都被剿了?”段曉棠沒理由騙何金。


    “她說了幾個我們商路上的寨子。”何金要不運氣好溜過去,要不運氣差交錢過路,總之印象深刻。


    劉洪成:“我說怎麽看著這支軍隊,有點富得流油的感覺。”


    話分兩頭,吳嶺拿著吳越的信緊急進宮,叔侄兩達成一致,一不做二不休,來個狠的。


    這種事,仁弱的吳越都得衝上去,何況皇室中武德最充沛的兩個人。


    豢養私兵不是為了撬老吳家的牆角,難道用來打獵。


    皇帝召集三司,吳嶺回南衙點兵。


    吳嶺前腳進右武衛,吳越第二封信後腳就到了。


    吳嶺來不及和韓騰範成達交待情況,信看到一半,怒而拍案道:“廢物。”


    韓騰眉頭都不跳一下,先前說“像老子”,這會又成“廢物”。


    信中沒有任何私話,像極了父子倆之間生硬的感情。


    吳嶺將兩封信遞給底下兩位大將軍,匯總情況,“七郎在華陰遇上一夥私兵,藏身在山穀中,攻進去了。但私兵首領將焚燒了所有證據,範二去華陰縣城穩定局勢。”


    別看一衛大營幾萬兵馬,除開輔兵,能作戰的精銳軍士得打個折扣。


    六七百人,又挨著華陰潼關那麽緊要的位置,不為造反為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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