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小時候以為世界非黑即白,長大才接受它其實是灰色的。”


    如此沉重的話題,林婉婉故意打岔玩笑道:“沒想到祝總以前還是一個熱血單純少女。”


    祝明月在黑暗裏無所顧忌的翻白眼,“那兩個形容詞和我沒關係。”


    林婉婉幽幽道:“可我們的初心又是什麽呢?”


    祝明月:“你說呢?”


    林婉婉隨口道:“兼濟天下、濟世安民、大醫精誠。”


    祝明月冷言道:“說出來你自己信麽?”


    林婉婉的腦袋在枕頭上左搖右擺,“不信。”


    段曉棠:“人總得有點追求,我們的追求是什麽?”


    “錢!”


    “錢!”


    “錢!”


    異口同聲。


    段曉棠按著額頭,“有沒有聽起來高尚一點的?”


    林婉婉:“很多很多錢。”


    我們如此坦誠的麵對庸俗的欲望。


    祝明月喟然道:“除了錢還能喜歡什麽?”


    林婉婉來勁了,“你可以喜歡我呀!”比如把你的錢給我花。


    祝明月沉思片刻,“如果我哪天變了性向,一定找你。”


    一擊製敵,林婉婉頓時老實下來。


    段曉棠望著屋頂,“該怎麽辦呀!”


    祝明月:“對得起自己便是。”


    三人的困境如此明顯,明明不喜歡,卻不得不去適應。明明想改變現狀,卻無能為力。


    回望當初的自己,早已顯出兩分陌生。


    心知肚明思想在異化變態,甚至開倒車,卻不得不忍下來。


    因為布魯諾是被火燒死的。


    時至今日,祝明月連一句“無愧於心”都說不出口,隻能退一步,對得起自己。


    一大早,段曉棠去隔壁找李君璞練武,回來見林婉婉還在炕上睡覺。


    段曉棠:“我們不用去白家麽?”


    林婉婉懶洋洋道:“婚禮黃昏才舉行,吃過中飯再去都來得及。”


    她們和白家親眷不熟悉,幫不上忙,早去也是白去。如杜喬李君璞他們,早些去徐家幫忙或是玩耍交際倒是不錯。


    段曉棠坐在炕沿邊上,推推林婉婉問道:“我想試試做鉛筆,在哪可以找到石墨?”


    學業放下多年,段曉棠都快忘了石墨是天然還是合成的。


    林婉婉眼珠子緩緩轉兩圈,“它現在不叫這個名字,可能叫畫眉石,也可能叫石黛。”


    “胭脂鋪應該有賣,實在找不到的話,去藥鋪問問。”


    藥鋪才是天底下最包容的地方,什麽千奇百怪的東西都能找到。


    段曉棠將要奔出去的時候,被林婉婉一把抓住,“現在出門,待會怎麽找你?讓陳娘子他們抽空買回來。”


    段曉棠,“嗯,我去交待一聲。”


    林婉婉補充一句,“記得再挖點黏土。”


    段曉棠轉身出門,“知道。”


    等段曉棠出去,林婉婉忽而想到,鉛筆木殼,是不是還要和周木匠說一聲。


    再過一會,睡意襲來,先睡再說。


    祝明月坐在銅鏡前,任呂嬤嬤梳順頭發,“不必隆重,得體即可。”


    呂嬤嬤梳頭的手一頓,好不容易去一趟高門,怎能不打扮得光鮮靚麗。


    不過祝明月是主人,她怎麽說就怎麽做。


    段曉棠將林婉婉從炕上刨醒,“起來梳洗,再睡晚上該睡不著了。”


    在缺乏夜間娛樂的長安,林婉婉晚上睡不著,肯定要鬧其他人。


    一行人收拾齊整出門上馬車,孟二良在前頭趕車,戚蘭娘趙瓔珞算是去玩一趟長見識的。


    趙瓔珞:“長安的高門是什麽樣子?”


    祝明月:“看看不就知道了麽。”


    白家所在的街巷,大半條巷子都被封起來,隻容留客人通過。


    不過白家占地大,一條街巷統共沒幾戶人家。


    段曉棠隨大流進前院,下仆出來進去招呼,白家的男丁加上親戚家來幫忙的郎君亦是來來去去。


    唯一眼熟的竟然是袁昊安。


    袁昊安瞧見段曉棠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到處打量,疾步過來問道:“段郎君,何時歸來的?”


    他記得段曉棠似乎是隨吳越範成明出征了。


    段曉棠:“昨日。”


    “請隨我來。”袁昊安在前引路,將段曉棠帶到內裏,安排在孫無咎旁邊。


    孫家和白家還沒有正式結親,孫無咎沒去前頭,隻在院中幫忙招待的客人。


    孫無咎欣喜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段曉棠:“昨天。”


    孫無咎上下打量段曉棠一遍,不似帶傷,湊近小聲道:“封賞下來了麽?”


    段曉棠:“振威校尉。”


    孫無咎點頭,“段校尉,厲害啦!”


    段曉棠不會謙虛推說運氣之類,隻微微頷首,這是她應得的。


    庭前一陣喧鬧,“新郎來啦!”


    段曉棠和孫無咎立刻跟著看熱鬧人群混去大門外瞧,街道上率先過來的出現的是五匹同色的白馬,馬身上並無騎士,隻由仆從在旁牽引前行。


    徐昭然緊隨其後,騎在高頭大馬上。著紅色長袍,右手控韁左手執笏,哪怕天色不甚明亮,整個人亦在閃閃發光。


    段曉棠暗道,這一路過來,得迷死多少小娘子。


    白湛和袁昊嘉拎著袍角跑過來,撥開層層人頭,看到街麵上的景象,立刻招呼道:“快,快,快關門!”


    段曉棠還沒想明白為何要關門,攔門要紅包?立刻被孫無咎拉著往後退,旁邊一位年輕公子見段曉棠麵生,問道:“孫二,這位是誰?”


    孫無咎:“右武衛的段校尉。”


    段曉棠從未參與過大吳本地的婚禮流程,問道:“需要去門後擋著,防止外麵撞門麽?”


    孫無咎眼角餘光看見被合上的沉重大門,“不用,不用。”迎親又不是攻城掠地。


    白湛推推袁昊嘉,“快去看看,嫂嫂過來沒?”


    袁昊嘉立刻提腳往內裏走,去探鄭惜娘的蹤跡。


    不待袁昊嘉離開,鄭惜娘被兩個俏麗婢女虛扶信步走來,一身妝容氣度雍容,端的是芳儀萬千。


    人群自動為她和她身後的白家親眷們,讓出正門後的大片空地。


    門旁的圍牆,早有半大少年攀爬上去,實時播報進度,“五十步。”


    “二十步。”


    “新郎到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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